是心疼您呢,您这胎月份还小,去灵前跪着举哀,多伤身呐。”
虽然贵妃给皇贵妃举哀,不用像低阶庶妃那般一熬就是一天,但总也有些免不了的礼仪。
可,人的位置高低,各人心里自有一本账。
在紫裳和青桔等人的心里,她们主子比起皇贵妃,差的不过是个名分罢了。实际上谁高谁低,阖宫上下都有数着呢,她们可不愿见主子去给皇贵妃行礼。
沈菡一愣,顿了一瞬没说话——虽然佟佳氏年纪轻轻薨逝确实很不幸,很可怜。但可怜她,去祭奠她,却不代表她想给佟佳氏下跪。
不光是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了,便是从心理上来讲,沈菡也不愿意。
做人,上跪天地,下跪父母。
要不是来了这么个破地方,身不由己,谁愿意跪这个跪那个的。
就是以前的太皇太后和玄烨,她打心眼儿里也不愿意跪。
只是……
沈菡叹口气:“这些话不要这么直白地往外说。皇上护着我,我也不能叫皇上为难,总要顾忌皇上的圣誉。”
礼仪规矩在那放着,她要是目中无人,一点儿不表示,礼部弹劾的折子能淹了玄烨,到时候为难的就是玄烨了。
那又是何必,来了清朝那么久,跪的次数还少吗?
就非得矫情这一次让玄烨为难?
其实像以前一样,忍一忍就过去了。反正有玄烨陪着,他也不会让她跪太久的。
但让沈菡没想到的是
——玄烨根本就不叫她跪。
*
景仁宫的正院里已经跪满了臣子和命妇,屋内还有数位妃嫔,正屏息凝神候在灵前。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正殿后并没有说话。
沈菡自行站到了左下首妃嫔的首位上,而玄烨则单独站到灵位前。
玄烨亲手燃了三柱香,在佟佳氏的灵位前默哀了一会儿,将香插入灵位前的香炉中。
皇上祭奠完毕后,才轮到妃嫔一同行礼致哀。
结果沈菡刚要领着众妃一同跪下,玄烨却一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你不用跪,拈香即可。”
屋里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德贵妃多得宠,终归是贵妃。既然地位低于皇贵妃,自然该行礼致祭。
这宫里,按规矩只有太后、皇上、皇后,和皇贵妃,才不用对佟佳氏行跪礼。
底下众人心思各异,却又殊途同归——难道,皇上已经有意要晋德贵妃为皇贵妃,或是晋她为皇后了吗?
僖贵妃不明所以,惠妃眉头一皱,宜妃垂下眼帘,荣妃面无波澜。唯有成妃目露欣喜,为沈菡高兴。
沈菡感受着屋内形形色色的目光,犹豫了一瞬。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能违逆圣意。
沈菡从香盒中拿出三炷香,上前一步,用和玄烨相同的礼仪在佟佳氏灵前敬了香。
……
两人回到承乾宫后,玄烨见沈菡沉默不语,一想便知她的顾虑:“不过一点小事,不要多想,你现在身子重,最忌多思多虑。今儿是朕发的话,谁又敢说你什么?”
沈菡倒不是在意旁人会指摘她什么,虱子多了不痒,反正他们也不敢说到她的面前来:“我是担心你,怕御史和礼部有话要说。”
玄烨一向注重维系自己在汉臣间的名声。
学诗书礼仪,习君子六艺,讲儒家之‘仁’,说白了,他将自己本身塑造成了一个维护满汉关系的工具。
用自己良好的君主形象,给汉臣化了一个大饼——让他们觉得满清的统治是顺应天命,爱新觉罗家的皇帝是能满足汉臣‘仁君’‘明君’幻想的。
今天这事儿却不太像他以往的作风。
他的爱护固然让人感动,可是……沈菡道:“你护着我,我心里高兴。可若是为着这么点儿事,又引起流言,万一再伤了你的圣誉,不值当。”
人活着哪有不受委屈的?
就算是玄烨这个皇帝,从小到大不也受过许多委屈。
直到现在大权在握了,沈菡也没见他活得多么畅快。每天仍然要和无数朝臣博弈,为着江山克制着自己的性子,战战兢兢地坐在皇座上。
自己受的这点儿委屈,和他过的日子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爱人之间本就需要互相包容理解,你护着我,我体谅你,感情方能长久。
玄烨看着她的神情,却突然笑了:“朕发话,是依礼而行,为何会损伤圣誉?礼部和御史又有何话可说?”
沈菡没明白:“那不是……”她的地位低于皇贵妃,合该?
玄烨低头圈住她,轻轻抵住她的鼻尖,似要望进她的眼睛里:“你何时地位低于皇贵妃了?朕不是已经给了你圣旨,这才几日,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