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船匠后人。
刀爷只用了两个小时,就让大胡子等门外汉对羊城的造船历史,有了一定的了解。
渴得他再顾不上饮茶的风度,“咕咚咚”喝了一大缸茶水,又接着道:
“建国后,为加速发展羊城船舶工业,政府将羊城九十四家私营的船厂、机器厂和锅炉厂进行合并和改造,最后就成现在的五家国有船厂。”
几家船厂的造船特色,他也做了简单的介绍。
以公有制为主体的计划经济时代,想要花钱订购一艘船的难度有多大,不用刀爷提醒,大胡子心知肚明。
他也不打算绕圈子,干脆的提出要求道:
“刀爷,我听你讲到的羊城造船史觉得非常有意思,能不能请你在羊城帮我找一些有造船经验的手艺人,将你刚才提过的,木兰舟或者是明清后期的广船做成船模呢?”
有着大人脉的江湖刀爷,一下愣住了。
他还以为对方是想买条船,结果,就这?
“我不要那种当摆设用的船模,而是要将实物按照一定比例百分之百还原的那一种船模,真船的原理、结构、选材、工序、尺寸都要标明。这个活儿,一定要有造过真船经验的大匠师才行。只要能接单,条件让对方任意提。”
“这事包我身上,半个月之内一定给胡兄答复。”刀爷对这个任务倒是有些信心的。
不让私人造船,可没说不让造船模啊!
接下来当然是宾主尽欢,大胡子按照之前的承诺将一早准备好的五十吨棕榈油交给了刀爷,还附赠了一百桶棕榈仁油给他。
喜得刀爷一再作保,答应回羊城后马上就为他寻大师去。
夜里十一点。
羊城东南部的长洲岛,一栋普通宿舍里,一个男人低低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
“咳咳咳......”
哪怕他一再控制声量,持续不断咳嗽的声还是传到了楼下去。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楼下的一家子到底是被影响到了睡眠,忍不住的嘀咕了起来。
“顶楼的蔡师傅,整天咳咳咳,一栋楼的人都给他咳怕了!”
“那可是肺痨(肺结核)啊,都吃了一年多药了,也没见好的。他之前可是领四级高级大技师工资的呢,可惜了......”
说起这位蔡师傅,邻居夫妻俩都忍不住的唏嘘。
他出生于造船世家,其先祖于中清时代从事造船业。
到了蔡师傅这一代,更是父兄五人都在这个行当了。
蔡师傅本人从小耳濡目染,十七岁的他就在羊城的一家民用船厂上班。
小伙子相当能吃苦,什么上灰工、木工等都做过。
那时船厂造船全凭经验,没有教材和图纸,没有自动化机器设备,靠的就是口口相传、多看、多琢磨、多动手。
木帆船制作工序十分繁琐,不同的部件尺寸要求不同,用材也不同,为了提升技艺,他寸步不离跟着师傅,眼看、耳听、心记。
天赋加勤奋,只用了六年时间,他成为该船厂最年轻的“大师傅”。
后来,船厂改制被合并到了如今的黄埔造船厂,他凭着一身的真本领,水涨船高成为了国企船厂的高级技师。
可惜好景不长。
一年前,他因为高热不退,咳中带血,被查出了肺结核病来。
住进医院后,先是药物治疗,每天服异烟肼。
后面治疗效果不佳,又用了气胸疗法,就是在胸膜与肺膜之间打进过滤空气,以压缩肺部,减少其活动。
前后在医院里折腾了三个多月,病情才算是勉强控制住了。
出院后,遵医嘱,药还得接着吃,每个月还要查一次痰。
肺结核病的康复的过程大多都要长达一到两年。
这可是传染病,谁敢和他共处一室?
工作是没有办法继续干的,念着他对船厂的贡献,倒是没有撵他搬离船厂顶楼的宿舍。
四十来岁的他因为痴迷造船,也没成个家。
在家休养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也就哥哥们会轮流给他送家中做好的饭菜上门,再帮他把垃圾带走。
不方便出门,他除了按时吃药锻炼身体,大把的时间都在看书。
刀爷的人脉在羊城还真不吹的,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蔡师傅的资料就摆在了他的跟前。
一看人家这工作背景,还有他造过的那些帆船,妥妥的全能型人才。
要不是得了肺结核,这样的大师傅那可是人家船厂里的宝贝啊。
刀爷倒是不怕被传染,只要对方愿意接单,他能给他安置一个独门独院去住。
直接接触本人有些难度,刀爷还是通过自家祖父联系上了蔡师傅七十多岁的老父亲。
一看是江湖刀爷,对方的大能耐在羊城可是鼎鼎有名的。
老蔡师傅在答应帮忙传话之前,还问了下,刀爷能否为他儿子寻个名医。
老蔡师傅身体也没有多好,一直硬挺着没有倒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这个最有天赋的小儿子。
这个忙还真得帮,只有身体健康了,干活儿才更麻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