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迪闭上眼的几秒钟期间,她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可是,预想中的撕裂、冲击、疼痛与滚烫没有任何一个如期而至……
诧异,但她不敢轻易睁眼。
难道死亡不会疼吗?
乔迪这样想着,她握了握手,汗津津的,知觉与温度尚在。
原来子弹没有那么恐怖,死亡也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好像和活着也没什么不同。
那现在…我是亡灵了吗?亡灵还有触觉吗?
乔迪忽然感到一阵释然——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他们的“母亲”温蒂女士,来到了同一片世界?
那现在睁开眼的话,会不会看到温蒂女士那慈祥温柔的笑脸,一如过去十几年的每一天?
乔迪不敢笃定,但她觉得如果现在真的成为亡灵了,她最想做的居然不是陪在日日思念的温蒂身边……
她想去找她身边那个通灵师。
因为她是亡灵了,也许能帮到卡尔的忙了。
现在一定能帮他分担许多事了吧?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帮卡尔倒酒……
对不起,卡尔,我没守好跛脚狼。
对不起,奥利弗先生,谢谢您一直的照顾。
对不起,亚当斯爷爷,我连累您了……
但是乔迪刚打算睁开眼,想看看温蒂在不在面前,看看亡灵的世界时,却听到了一阵金属坠地的杂乱响声,后知后觉的硝烟味涌入鼻腔。
是把死前的记忆一并带来了么?
而接着,是一阵阵痛苦的闷哼。
乔迪感觉有些古怪,但很快,她就被耳边陡然响起的温和嗓音吓得一个激灵。
“吓坏了吧,小乔迪,没事了。”
这熟悉的声音是如此深沉而温柔,带着对子女浓浓的宠爱之意。
可是这些都没压住这安抚言辞中蕴藏的怒火,宛如重新沸腾的死火山。
乔迪恍惚地睁开眼,朝声音的来源迷茫寻觅而去。
就在她面前,是那位高高大大的慈祥老人。
“……爷爷?”
“哎,好孩子,爷爷在这。”
爱伯丁·亚当斯的笑容仿佛能驱散雨季的乌云,他高大的身影立在乔迪身前,面向她,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和危险。
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山的那边是暴风骤雨,这边是水绿山青。
亚当斯宽厚的手掌宠溺地摩挲着乔迪的头:“吓坏了吧?”
“……亚当斯爷爷?”
乔迪迷茫地环顾四周,还是熟悉的灯光,熟悉的饭菜,熟悉的跛脚狼。
“我这是……死了吗?”
“傻孩子,爷爷哪里会舍得让你就这么随便死了呢?大过节的,可不说这不吉利的话。”亚当斯温和地打趣道,“要是爷爷照顾不好你,你惦记的那英俊绅士还不得把爷爷我活活打死?”
“诶?”
“乔迪!亚当斯!”
老奥利弗这才反应过来,他飞快地起身冲来,一连撞翻好几个椅子,惊恐的眼神一遍遍在乔迪和好友的身上扫视着,生怕发现一滴血。
好在,他们连衣服都没破。
奥利弗这才如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冷汗彻底浸湿了他的全身,衬衣黏腻的贴在皮肤上。
但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在错愕中看到的一瞬画面,那画面简直比三个男人突然冲入酒吧开枪还要令人匪夷所思:
三个男人开枪后,他就突然愣住了,嘴里的鹅肉都没来得及下咽——他眼睁睁看着乔迪仿佛赴死般的直面枪口,火光骤现;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又看到乔迪的面前陡然多了一个高大苍老的身影——密集的弹雨打在亚当斯身上,他却毫发无损,而下一秒那些冒着硝烟的弹头就稀里哗啦全落在了地板上……
随后老奥利弗看到,亚当斯只是随意伸出手,握了一把空气,门口那三个开枪的男人就全痛苦地跪倒,抽搐连连,好似突发了重病一般,死死捂着胸口;
而他们手里的枪支,枪管全都莫名其妙被掰弯了,仿佛那些刚还喷吐弹雨的杀人武器都是用泥巴烤制的一样……
这一瞬间的诸多画面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老奥利弗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全是惊恐产生的幻觉……
对了,枪!
奥利弗很快反应过来,他爆发出不符年纪的速度跑回吧台后,端起猎枪又大步冲向那三个倒地不起的男人,唰一声将枪口对准了其中一人的头颅。
随后奥利弗眯起眼睛,他们手边的三把蒸汽机械枪,真的和刚才“幻觉”所见如出一辙——枪管扭曲,扳机也不知怎么被掰断了……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随性捏坏了它们,千锤百炼的金属在这双手下与易碎品无异。
原来刚才看到的画面,都是真实的……
奥利弗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用余光瞥向还在安抚乔迪的亚当斯先生——这位新交的朋友虽目不能视,但平日表现出来的却根本不像这么回事……
奥利弗之前就隐约感觉到亚当斯的不简单,当然不简单,不然他是用什么替代了视觉?
可刚才,亚当斯先生展现出的东西,已经彻底超过了奥利弗作为普通人所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