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康熙对曹家以及曹老太太的特殊对待,马佳芸兰在和曹家女眷们开聊不久,便发现她们不像先前遇见的女眷那么拘谨小心。
她们不知不觉中聊起了江南诗社。
也是恰巧曹家的一位三夫人与她名下两位待字闺中的姑娘,都与诗社有关,而且还是所有女子诗社当中最出名的一个。
听到荣妃提到了她们所在的蕉园诗社,曹三夫人她们一开始是怕的。
世间门女子能够聚集交流的地方本来就少,假如受到来自荣妃这样皇权者的打击,女子诗社可能也办不下去。
谁知荣妃不仅汉语说的不错,常常言之有物,胸中竟像是不止一点文墨的样子,和她们平时常常接触的达官贵人并不一样,而且甚至对于诗社非常推崇。
“蕉园诗社?”
可!太可了!
很多人不了解蕉园诗社,先科普一下,是从顺治时期到康熙历时四十余年的女子诗社,最先倡导人正是顾若璞的侄女顾玉蕊,期间门优秀作品很多。
马佳芸兰心生向往:“也曾听过蕉园五子的名声,诸如‘愿岁岁、春光不老。看遍上林花,著意怜芳草’、‘无端输却玉搔头,倚屏笑撚花枝嗅’[1],实在爱极了这些诗词,不知是否有机会见一见现任的林社长?”
曹家女眷面面相觑,曹三夫人上前一步回:“若荣妃娘娘欲见,自是可以。”
“太好啦!”
马佳芸兰喜上眉梢,康熙在此处停留的时间门少说也有五日,见面还是有机会的。
关于这个,她之前趁着康熙心情不错时,提过一二。
江南女子诗社全是女诗人聚集,与官场无关,影响不到、也不敢影响时政,她们的诗也基本上都是游记,见一见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最麻烦可能是再次查一查这些文弱女子们的背景资料等,而在受到南巡通知后,各地官员们早已一遍又一遍清理过城内诸多人与事。
但对于其他人而言,荣妃这仿佛随口一提却是件大事儿。
曹家内部自是不必多说。
曹老太太一遍又一遍嘱咐曹三夫人与曹家姑娘们,切不可得罪荣妃,强调荣妃能在皇宫里生下三子一女,还全都平平安安养大,心机手段绝对不是她们能比的巴拉巴拉之类。
“媳妇儿怎敢得罪荣妃娘娘?”曹三夫人面露苦笑。
她匆匆忙忙去通知蕉园诗社的社长林以安。
林以安自然是震惊不已,冷静下来后,她也在这件事上看见一丝转机,或许这能影响到蕉园诗社的存亡的。
不可否认,很多时候,世局越混乱,女子生存更难,但出头的女子也更多。
焦园诗社便成立于清朝还不稳定的这一时刻,把不甘于后宅的女人们聚在一起,彼此交流,互相学习,谈天说地。
但这并不符合男人们的主流思想,女人写什么诗,女人写诗被流落到外面去,简直有辱斯文,贻笑大方。
也因此,当时政逐渐稳定,焦园诗社被迫关门过一次。
然而,她们心中仍有不甘。
于是康熙四年,蕉园五子之一的林以宁又组织闺中密友将诗社重新开办起来。
只是这一次她们面对的流言蜚语更为严重,即便诗社早已将全部作品遮得严严实实,不像过去一样“放浪形骸()”,依旧有黑心人在背后作妖。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搞什么诗社”、“与勾栏画舫有何区别”、“回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等等。
到最后一提到她们,把她们与烟花女子相比都是小事,更多瞎编瞎造,那没什么脑子的人还信了。
扰人苍蝇打不得、骂不退,实在令人烦恼。
不可避免,她们的社员受到影响,有的已经被其家人勒令不许出门,曹三夫人也是其中一员,虽没明文禁止,但已有人老夫人跟前乱嚼舌根。
这么一来,想必二次聚集的蕉园诗社也开不了多少时间门。
如今荣妃的召见,让社长林以宁看见一丝逆转的希望。
林以宁准备了很多东西,包括诗稿词稿文稿,当然都是精心挑选一翻,只谈游记,顶多带点儿游记抒情。
不谈时政,连闺中小事都只是在私下说一说,只能说,时下对于女子的束缚实在是太多,她们已全力避免。
三日后,以林以宁为首共十位蕉园诗社诗人,在一处曹家修建的皇庄园林中,拜见荣妃,也算以诗会友。
马佳芸兰珍惜地翻阅手上的诗稿,笑着说:“我这个人,生来少了诗词歌赋这一根筋,偏偏爱看这些。”
光是这“我”的自称而非“本宫”,已经让林以宁心生好感。
实话说,蕉园诗社的人虽不敢私议,但对满族妇人还是有刻板印象。
或者这并非刻板印象。
毕竟马佳芸兰只是特例,宫中满人学汉风教女可能只教一半,真正像仁孝皇后、佟皇
贵妃懂汉学的始终是个例。
总之,荣妃和她们想象的皇妃不一样,不止貌若姣好,举止优雅,而且轻易近人,对她们平等尊重,竟无一丝高高在上,言语中还多带钦佩之意。
林以宁忙回:“娘娘自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