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可地回话,“端清公主左右已经受罚数日。臣闻公主在府中静心礼佛,想来已有改过之心,陛下或许可以撤了惩罚。”
三人说了三个意见。
江怀懋沉吟片刻,谴退了他们,只让黄门传旨,午膳前往飞翔殿用膳,让唐婕妤预备接驾。膳后,又查阅安王骑射,用心指导。
直到晚间时分,摆驾去了兰林殿看望陈婉。殿外秋风萧瑟,殿内静谧柔暖,江怀懋抚摸妃妾高耸的胎腹,拥她同榻而眠。
翌日,天子如常上朝,仿若什么也不曾发生,只将心力都放在洛州水患上。
唯陈、唐处,皆惴惴不安,刺杀端清公主一事原与自己无关,却又无从辨起。而帝王温和无声,竟比雷霆之怒更令人恐惧。
陈婉只得再三叮嘱母亲暂且收手,唐氏得了母家人提点亦不再继续在儿子面前对公主非议。
*
数百里外的洛州城中,苏彦接了赵谨的回信,回想陆青前头给他的传话。
【我很好,很开心,就是……有些想他。】
这么多年了,那个寡言谦默的小女孩终究还是这样,不敢与人添麻烦,唯恐自己是多余,将伤痛和情感都竭力隐藏,只小心翼翼表达微薄的需求。
苏彦眺望窗外磅礴大雨,昔日繁华的街市如今荒凉凋零。
十月上旬,洛州突发水患。正好他在此处,上报朝中后,得诏令让他留此治理,原定月底归京显然来不及。
这个局势,或许最快也要来年正月才能回去了。
苏彦看过这前后两封信。
如他意料,待又一封陆青的信传来,关于江见月被刺杀的事只字未提。上头说的尽是小公主如何修身养性,如何得了多少年例赏赐,又如何和夷安翁主一起读书练剑,日子过得如何平静安乐。俨然是受尽荣宠的天家帝女。
到底谁才是你主子!
苏彦冷嗤,提笔回信。
恐江见月忧惧发病,本想直接写信慰她,信中可言的话比同暗子之间的飞鸽传书能多些。然转念一想,如今她已是天家公主,十余岁的姑娘,若是信被旁人截去做文章,有碍她名声,累她入更大的险境,得不偿失。
是故落笔还是给了陆青,只四字尔,“全力护主。”后在尾端描了一弯新月。
*
江见月从陆青处得了传书,目光从字迹移向尾部的新月,再观镜中自己眼角边的月牙。
出自同一双手,自然无异。
她又看了会熟悉的笔迹,将那新月裁下锁入锦盒,剩下的纸张投入炭盆里。
炭盆中火苗舔尽,她合上妆奁,去书房修补书籍。
修书阅书,都能让她静心安神。不知不觉又是一晌午过去,她看着又一卷被补好的典籍,心中宽慰,只小心收到箱中放好。
“殿下,这两册
可是忘了?”侍奉在侧的陆青指着案上典籍提醒道。
如今陆青在府中明面上的身份是阿灿新提上来的近身女使,两人轮流掌事,服侍公主。
书案上留下的是《尚书》中的两卷《虞书》和《夏书》,江见月回来席上,瞥了眼,没说话。
时值午膳的时辰,江见月正欲往偏殿用膳,夷安入府而来。
“阿姊伤还未痊愈,天气又阴沉的厉害,跑来作甚?”江见月看她手臂缠着纱布吊在胸前,赶忙上去迎她。
“想你了,来看看你。”夷安捏捏她面颊。
姐妹二人用膳无声,膳毕屏退左右,在书房聊天。
“这不养了一个月了吗,今日阿母总算许我出屋子,我便赶紧来了。”夷安环顾四下,悄声道,“你不是说按那计划,陛下定能明白你是无妄之灾,可是这都一月过去了,陛下为何还不给你解禁?那事翌日就被压了下来,好像没发生一样。反而陈唐两处,我听阿翁说,陛下入后宫的时辰多了些。”
“不会没用吧!” 夷安看了自己手臂,沮丧道,“索性换了我,否则你身子骨本来就弱,白白挨一刀。”
上月里的刺杀,原是她二人外加一个陆青所为,外头足迹更是全部由陆青一人换鞋完成,以此设下迷障。
而夷安不舍江见月接连受伤,临时教了陆青“一刀斩”,代她受过。
这一月安稳,没有暗刺,也无明辱,就说明暂且是有用的。
至于为何没有被解禁,江见月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想起她御座上的父亲,只觉无话可说。
她伸手抚过夷安受伤的臂膀,神态有些疲惫,轻声道,“有用的,多谢阿姊襄助了。”
以前流浪的时候,稍有经验后,她便计算着半个馒头能抗一天,若是掰碎兑水就可以抗过两天,所以藏着半个馒头,定要寻到河边井口才舍得吃。而乞讨到的一碗麦粥,她也会摘了野草树皮混在里头,一碗变作两碗,多吃一日。
因为她想活下去。
如今她依旧想活下去。
纵是刀光剑影无数,她施一计也只能得屈指可数的短暂平静。累,却也不再过分忧虑,且走且看,总有机会。
故而警戒之余,让自己慢慢定心。
每日于府中礼佛,修书,用药养生,偶尔夷安或齐若明过来看她,说一些外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