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乔的暴脾气快憋不住了。
身后装死的那三个狐朋狗友没好意思围拢过来看她跟楚湛的热闹。
此刻只有她跟楚湛两个人。
她从前挺喜欢只跟楚湛一处玩。
跟旁人相处时,她要先衡量对方的地位和利益关系,再决定说什么话。
和楚湛就不需要。
九岁那年,她跟他一起进入初级学宫。
担心其他孩子知道他俩指腹为婚后,会像一些亲戚那样说她是楚湛的小媳妇,林月乔很少在学宫里与楚湛一起练剑。
本来相安无事,直到楚湛的剑术天赋逐渐凸显,许多孩子排队等着跟他练剑。
他向来孤独的世界突然热闹起来,她好像都挤不进去了。
放学的路上,林月乔告诉楚湛:“我没告诉我朋友我跟你有婚约,连夏梦梅都不知道,我跟她最好了,我没告诉她。”
已经很明显了,她这么说,就是想要他不爽地问她“为什么”。
但楚湛只低着头,照例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小幅度地挥舞着自己手里捡来的树枝,反复练习今日新学的剑招,嘴里还不断发出“哗!喝!嘣!”的效果音。
“楚湛!”她嗓门升高,像在放狠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跟你有婚约的!”
她这个程度的嗓门,向来是危险警报,楚湛垂下手,对她说:“我听见了。”
林月乔继续凶巴巴的问:“那你呢?你不会告诉那些粘人精我是你的未婚妻了吧?”
楚湛说:“我没有。”
但他的回答反而让林月乔更加不爽,她不讲道理的质问:“我爹的朋友见到我都夸我可人,是你们楚家沾大便宜啦,说出去很有面子的,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你也没说。”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月乔强词夺理:“我娘说,女孩子家,不能把姻缘之事随便与外人说,我是怕朋友笑我不害臊,才不告诉她们,你是怕什么?为什么不说!”
楚湛茫然看了她片刻,认真的回答:“乔乔,我没有朋友。”
这话寻常人听了,可能会觉得这傻崽子很可怜,但林月乔当时很开心。
她原本很不安,但听到这个回答,一下子开心起来。
一个合格的反派女配,年仅九岁的她,就有这样阴暗的心思——
弟弟出生时她才两岁,所以从记事起,爹娘的爱少说有七成分给了弟弟。
而楚湛是世上唯一一个只属于她的人。
但这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误会。
她心里知道,这是导致他俩三年前“绝交”的内在原因之一,不过楚湛大概不知道。
没错,三年前,她和楚湛已经“绝交”了。
虽然三年前的她才十二岁,但那场争执,并不是孩子间扭头就忘的小事。
也就是在那年,楚湛的父亲升迁成了京中大官,举家搬离了她和他一同长大的小镇。
她连试探他肯不肯道歉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别,就是三年。
几个月前,楚湛独自带着几个家仆,从京中赶回老宅。
林月乔听了许多传闻。
据说楚湛的父亲楚少青,在朝中公然反抗首辅张越倧的税赋变法。
皇帝一怒之下,将楚少青发配烟瘴之地。
楚家被抄了,楚湛母亲带去楚府的大笔嫁妆和珍宝法器,也都被罚没。
楚湛的母亲姜闻笑,是北方赫赫有名的凤川姜氏之女,传闻她天赋异禀,且姿容绝美,谁都没想到她会下嫁商人之子。
当然,姜家当初并不同意姜闻笑与楚少青的婚姻。
是姜闻笑扛着自己多年攒下的积蓄,连夜逃出凤川梅花坞,与楚少青私定终身,她已经被姜氏从族谱中除名。
林月乔可以作证,姜伯母确实和传闻中一样貌若天仙,还会亲手做好吃的甜品喂她吃。
听说她自愿随夫君一同去了烟瘴之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
林月乔听父母私下议论过——楚少青能平步青云,也算是依仗妻子的名声。
毕竟楚家祖上,是跟林家一样的商贾。
依照大齐王法,三代以内,不允许担任正五品以上官员,即便楚少青是探花郎。
若没有仙门夫婿这个名头,他至今还得在翰林院做侍讲。
楚少青摆脱了身份的桎梏,好不容易能在朝堂上实现理想抱负,却因为不满当朝首辅改革税赋,多次上书弹劾。
朝内谁不知道,首辅担下这横征暴敛的屎盆子,是为了给皇帝建行宫。
就楚少青吃了熊心豹子胆,借着弹劾首辅来敲打皇帝。
或许他以为自己清廉名声在外,皇帝会收敛一点,结果却是他自己被首辅党羽联合诬陷,抄家发配,落得这般下场。
林月乔的爹娘提起这事,就气得牙痒。
因为林月乔和楚湛的婚约,定在她年满十六岁。
几个月前,林家还是高攀的一方。
就因为楚少青意气用事,林家成了族人背地里议论的笑柄。
林月乔甚至在聚会的时候,亲眼在院子里看见,族中不熟的亲戚学着她父亲从前颐指气使的样子吹嘘林家和朝中三品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