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城。 李嗣原身着华服,头戴高冠,坐卧于辅政案几之处,执笔书着一纸白宣。 “天子……依旧下落不明?” 台阶下一素白长袍的李存礼轻施一礼:“禀大哥,李星云现如今潜踪蹑迹,虽已派人去往各地暗中追查,终未寻迹。” 落下最后一字,李嗣原拿起右手紫檀盒旁的青石玉章,在落款处轻轻印下。 “唉……天子这般游戏人间弃百姓不顾,属实……忧夷……。” “大哥勿忧,那李星云终会主动现身的。” “何以见得。” “我们的一队车马在洛阳三十里外遇袭,我已前去查看过了” 李存礼凤眼微眯,缓缓说:“幻音坊……” 幻音坊,岐国。 这几个字在李嗣原听来格外入耳。 现在他力压各藩王为政,唯岐国拒不归顺,正愁找不着个由头讨伐,这岐王的婢女倒是自己送上门来。李嗣原轻捻胡须,拿起书写完毕的卷轴细细看着,甚悦。 “天子的女人,当真是贤良方正,无不为天子尽心尽力啊。” 李存礼站在台下,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揖手说:“此番,恳请大哥许六弟回太原一趟。” “六弟不用着急,有八弟镇守太原,你也该放心便是” “可……” 李存礼还欲说些什么,台上李嗣原突然站起身来,他神色如常,缓步走下台阶,向着李存礼缓步踱去。 “六弟,咱们兄弟之中唯你文才兼备,大哥也望你少安毋躁,千万以大业为重” 李存礼抬眸,迎上李嗣原温和的视线,随即恭敬低下头去。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却听得李存礼心有余悸,他只能压下那心中隐隐的不甘,垂首应道: “是,听大哥的。” 李存礼缓身深施一礼,退出殿外。 他走出大殿,转身过去俯视着大殿外笔直矗立的众多侍卫,在那清冷凤眸之中,满是掩盖不住,肆意增长的冰冷杀意。 “李星云……” …… ——黄纸扬扬引冥路,铜铃唤魄锣镇魂,落叶归根葬乡树,荡尽阴阳赶尸人。 幽暗的山林之中,鸟兽不鸣,只能听见笛声悠扬,绵延回响。两排衣衫褴褛的人抬着一副吊脚竹轿,在林中不快不慢地行进。他们的身形佝偻,步伐僵硬,仿佛每踏出一步就用尽了全身力气。 然而他们本就不是凭着自身的意识在行走,从他们死灰的瞳孔,浑身散发的死气就能得知,他们只是一具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而控制这些尸体如常人一般行走的人,正悠然坐于那竹轿之上,身后一把血红色阳伞衬着白衣。一支人骨制成的骨笛,泛着森寒。不知是随即而起的兴致,亦或是这诡谲婉转的笛声正是操控尸体直立行走的秘术。 “神经病,有路不走在这破林子里弯弯绕绕,老娘的脚都快磨出泡了” 一个白色身影在丛林中若隐若现,这是一个面容体态都极为妖娆的女人,头上戴着一个白色高帽,脸上涂着暗红的眼影,肌肤就像是经常年累月不见阳光一样惨白。 常宣灵心里是这样想,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但是她不敢出声,即便是藏躲在离得很远的丛林之处,也是凝神屏气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跟着跋涉了几天几夜,就在她已经快没有多少耐性的时候,山林间笛声骤停。只见那些尸体极度扭曲着身体缓缓躬下,竹轿还算平稳的落地,而后便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在这幽暗森林中显得无比瘆人。 骨笛撩开布帘,轿中之人缓身走下,长身玉立,环顾四周。 “难道被发现了?” 常宣灵连忙往树干后面躲,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更是煞白。 然而侯卿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他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此。只见他神情淡然环顾一周,又突然转身对着抬轿的几个僵尸说道: “你们已是魂归故里,有家的回家,没家的便找个风水好的地界把自个儿埋了去,记住,要夜晚赶路,莫扰了阳间,去吧。” 话语落,这些尸体竟也真的听懂了他的话一般,拖着僵硬的步伐四散而去。 藏匿在远处的常宣灵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她虽然早就知晓此人的身手高深莫测,可也没见过能和死人交流的人。 尸体拖着残腿从她身边路过,常宣灵只有将自己小心的隐藏,见四处望的侯卿没有将视线在她所站的地方停留,暗道好险。然而等她再回身去看时,已不见侯卿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