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洲锦标赛的一页已经彻底揭过,至少对于程愫弋和江愉来说正是如此。 库兹涅佐夫的教学模式严格到可以从鸡蛋里挑出碎骨头,战绩辉煌的常静和林臻洋在他看来也是不够有天赋,靠后天补足的类型。 “’本来就不如人,时间再不花下去,滑的时候脑子也不动,你们能干成什么?’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休息时间,常静坐在了程愫弋的旁边。少女感到些许紧张,原本放松着微弓的脊背无意识地拉直。但她依旧转过头,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对方,听着常静絮絮叨叨地抱怨。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他说话又不中听了,你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要是你心里不太过得去,想不开,想想我跟老林。”常静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平时被摔打习惯了。但她察觉到了程愫弋性格偏内向。“再不济,过来跟我说说。我是没胆量跟米哈伊尔叫板,但我可以教你精神胜利法啊!” 她的话语无疑裹挟着呼之欲出的善意。程愫弋点头。“谢谢您。” 常静笑了。“怎么比我和老林还严肃啊?把我们两个当长辈?……哎呀,又不是韩国日本那里,咱们不看重这个。也就称呼上面我能仗着年纪大占点便宜了。” 她给程愫弋的感觉和吴萍很接近,但比起吴教练,不仅年纪没达到,二人又没有明确的师生关系。程愫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迟疑片刻后再次缓缓点头。 常静也算看出来了,程愫弋不仅个性认真又内向,对年长者格外强调尊重,而且还有些跟外形不太沾边的呆气。“那就——知道了?” “知道了。”少女回答道。 休息时间结束,其间男归男,女归女,交流得很融洽。然后他们又被抓回冰场训练。 他们练习的时候,库兹涅佐夫抱臂站在一旁看着,鹰鹫般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去。梁仲冰的姿态兴许就是在耳濡目染中受到了影响,但在作为老师的俄罗斯人面前无疑显得温柔和蔼太多。 吴萍已然回忆起年少时的紧张感。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少女与青年,决心在库兹涅佐夫开口前抢先把两人的错处挑出。有这位一点都不慈眉善目的俄罗斯老头在,她虽然省了唱白脸的工夫,但对方的白脸和她的白脸可不一样。 年轻时的她一度认为库兹涅佐夫比正式比赛还恐怖。事实证明,比赛和比完后成绩不佳被库兹涅佐夫训要更恐怖。 “你们两个,再抛一次。” 库兹涅佐夫对程江二人道。“抛一个萨霍夫三周。” 既然在一块儿训练了,库兹涅佐夫显然不打算你管你的,我管我的。更何况抛跳是常林的拿手绝活,对于少女和青年而言却是毋庸置疑的弱项。 江愉握住程愫弋的腰,两人在冰面上滑行准备。“啪”的一声,随着身体微微下沉再到被抛出,空中转体三圈,程愫弋落了冰,滑出时比刚刚顺畅了不少。 “这个能抛好,刚刚那个为什么不行?” 两人沉默地站在库兹涅佐夫面前挨训。不比常林会回两句,程愫弋和江愉一言不发,只是听,然后在库兹涅佐夫摆手时重新回去。 而在捻转上,常静和林臻洋压力大增。无他,程愫弋和江愉捻转三周的质量实在是高得惊人,处处都从容,处处都是富余。 “还可以。”库兹涅佐夫微点头,“高度够的话,再练练能考虑试一试捻转四周。” 程愫弋记住了他的话。 然后库兹涅佐夫转向常林二人,尤其是林臻洋。“多出来的十几年饭别白吃了。”他希望两个人争气点,毕竟还不到常林可以瘫下来的时候。 - 午后。 舒展开来的手臂是鸟类用以平衡飞行的羽翼,程愫弋做起来格外舒展和优美。她刚刚在陆地上轻松地干拔了一个后外点冰三周跳,这似乎才是应该发生在少女身上的常态。 双脚落地。程愫弋看向旁边的镜子。 孤独的少女映照在镜面中。程愫弋想,她和江愉的几个月或许暂时不太比得过别的选手以年为单位的培养时间,但她不应该在除了默契度和同步率以外的地方失败。 她审视自己的退步,再收回视线。 仅仅是注视,那没有任何用处,不会带来任何进步。恐惧也是。只是她可以及时调整前者,却无法完全控制后者。 点地。起跳。转体。落地。 后外点冰三周跳结束。然后是萨霍夫三周跳,后外结环三周跳,后内点冰三周跳,一直跳到勾手三周跳。程愫弋悄悄练习着它们,希望这股热度没有从骨肉中褪去。她还算顺利地完成了这一切,但她无法深想在冰面上发生时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