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愫弋背着冰鞋包出现在了门口。 人很多。她下意识回避投射过来的目光,有些迷茫地小步穿过人流。同时,程愫弋悄悄观察着周围。她终于看见了吴萍。 吴萍的旁边站着一个一身黑的青年——远远看上去就很高——正靠在冰场的围栏上。青年隔着流动的人群望向她。 程愫弋的耳机里刚刚放完了歌剧图兰朵的经典片段《今夜无人入睡》,在短暂的沉默后跳到了下一首。《伍德科克之家》,是一部电影的配乐。或许正因为此,她甚至没有来得及避开他的目光,就这么对视上了。 吴萍看着两人,心中隐隐觉得有戏。她积极地对着远处的少女招手,少女便忽然反应过来,一路顺着围栏跑到了她的身后。 “吴教练。”程愫弋摘去了耳机放进口袋,垂下的手紧攥着冰鞋包的提带。“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就是想问问你今后的打算。”吴萍用长辈关心晚辈的口吻与她闲聊,“毕竟小姜跟我提前打了招呼,我跟他交情不浅。” 而就在刚刚,江愉的目光顺着少女行走的轨迹画出了一个完满的弧度。极为罕见地,他格外出神地垂眸盯着那张脸许久,直到吴萍开口后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程愫弋莫名有些紧张,或许是因为那个青年放在男子单人滑里明显过头的身高刚好挡住了光线,笼下了一片让她焦虑不安的阴影。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青年缓缓滑行着离开了原地。留下冰刀摩擦过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 “我今后的打算吗?”程愫弋心中松了口气,“升组后应该会继续女单吧。”虽说如此,她却很没有底气地耷拉下眼帘,原本便容易显得轻盈易碎的面孔更加的苍白,像是要溶化一般。 吴萍对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程愫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适合继续女单吗?” “......” “程璐对你的训练力道,还有你自己的训练强度,都能从你身上的伤病看出来。脚踝算严重的了,不单单是脚踝吧?” “腿和背有一点。还行,不是特别严重。” “十五岁升组,你能滑到多少岁呢?”吴萍心下叹息,嘴上却冷静到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了。“十七岁?十八岁?二十岁?你有喘口气休息的时间吗?” 程愫弋没说话。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有些发麻,但说话的时候心神却出乎意料的坚定。“太早了,我还想多滑几年。”她微微低着头,“我不想......不想就这么结束。” 齐医生前不久的嘱托在耳边回响。“你目前的状态,看着很让人可惜”。 程愫弋蓦地抬起头。吴萍对于少女存在真挚的惋惜,而那比起母亲更加直白关切的目光让程愫弋隐隐感到了哽咽。但她最终也只是任由眼眶泛起浅浅的红,有些不服输般忍耐着躲避的欲望与她对视。 “想过来滑双人吗?” 那句话使得程愫弋的表情变得空白。估计是完全没想过了。吴萍心下一凉。尽管如此,吴萍还是准备尽一尽人事。 “明天下午三点。”她说,“如果你有这方面意愿的话,明天下午可以过来。我可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就当是试一试,一个月、两个月。到时候看看情况。你要是想来,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你也别担心伤病了,毕竟在没必要损失身体机能的地方折磨人,那不人道,肯定得休息。”吴萍暗暗讽刺了两句程璐。 程愫弋回答的声音有些迟钝。“……我会认真考虑的。” - 双人滑。 母亲和曾经被成为“父亲”的男人过去是双人滑的搭档,因此母亲才会这么反感双人滑。“双人滑是男单女单的垃圾场。”她甚至很不客气地如是告诉年幼的程愫弋。 她曾经短暂地相信过这句话,因为那时程愫弋将自己的观念形成交给了母亲。直到她看到了母亲曾经的短节目和自由滑。 那是一个谎言。创下辉煌战绩,在奥运会上夺得冠军的母亲是那么快乐地接过花束,再向镜头展现金牌。 后来,程愫弋保留了观念领域的自我,却将爱与恨彻底交给了她。 “到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半个小时。”吴萍看到程愫弋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反感,更多的是一种复杂又茫然的无措。她给出了新的选择和道路,问题是程愫弋会不会考虑。 如果她愿意继续被程璐粗暴地操控着往前走的话,估计就不会来了。吴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息出声。 身旁由远及近传来江愉滑行的声音。他停在了吴萍的身侧,似乎也在安静注视着少女离开的背影。 “你什么想法?” “我没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