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你说这是在做什么?”陈群和荀彧途径此地的时候不免好奇驻足于此,开口问道。
同为颍川世家子弟,陈群和荀彧得算是在三五岁上就有了的交情。
当年那“真人东行”景象正是陈氏祖孙前往拜会荀氏,彼时的荀彧年纪尚小,被祖父抱在怀中,和置身车中一并推来的陈群,大概就是这等名士相聚景象中的年幼“围观群众”。
如今倒是他们也相继登上了政治舞台。
可眼前这局势,便是他们这等颇有远见卓识之人,也难以给出一个肯定的判断。
更让他们捉摸不透的,大概还是乔琰。
这位大司马先是毅然决然地和本家做出了一个立场上的割舍,让荀彧这种原本就被她一番操作给糊弄过去的,越发对之前还对她产生过怀疑而心生负疚。
现在在春耕最为忙碌的时节,她又将关中的耕作事务甩给了大司农和其属官,将演兵的事情丢给了赵云,折腾完了分宗立户之事回返后,开始捣腾起了这条御道。
荀彧远远看见乔琰戴着个特殊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指挥着手底下的人将过筛完毕的土法水泥原料与水搅和均匀,朝着这半尺多厚的凹面中随同碎石和沙子一并铺了下去。
这举动可实在不太像是当朝大司马应当做的。
甚至并不只是荀彧和陈群有这样的疑惑,长安城中的百姓也对此大为不解。
早先乔琰领兵离开长安,又在刘虞亲自接待下凯旋的场面,都是这些人亲眼见到的。
现在她却一改先前统兵时候的意气风发,而是跑来折腾道路,谁看了都得觉得这是在自降身价。
偏偏身在中心的乔琰丝毫也不为这些打量的目光所动,而是盯着这些工匠将二十公分厚的水泥路面一点点压实,又在这条原本属于御道的水泥路和一旁的道路之间设好了排水沟。
随着这条水泥路的铺展,御道两侧的护栏也随之安装了起来,正是为了对其进行进一步的保护。
这些看起来只要一碰就会留下痕迹的糊状物居然会被铺在道路上,对于身在长安的人来说,简直是一件闻所未闻之事。
倒是这一个个铺路的工匠显然对这个新奇的事物操作得很是熟练,在这一挖一抹一平的动作中,瞧着不是一般的行云流水,大概也早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东西了。
陈群正看得入神,并未留意到乔琰走到了他的面前。
直到乔琰喊了声“长文”,陈群这才回过神来。
她摘下了口罩说道:“我记得在新刑律中说过,在实际应用的时候是可以进行临时增补的?”
陈群回道:“不错。”
“那么劳烦长文与其他几位商定之后再加上一句吧,若是在两个月内踏上此道的,便按照徒刑处置。”
陈群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对“两个月内”的限定,便问道:“这是一条只在限定时间之内生效的律令?”
乔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回道:“等两个月后就自然见分晓了。”
找上恰好在此地围观的陈群,是给这水泥路再上最后一道保险罢了。
当然,为了防止还有什么意外跌摔进其中的,或者是明知违背律令也要前来试上一试的,让她这出计划付诸东流,乔琰还是专门留了人手驻扎在此地。
所幸御道两侧的道路足够宽敞,可以在被护栏和守军占据了路宽后,依然不影响行人的往来。
这些往来的百姓一边途径此地,一边看到灰色的泥浆填塞了凹陷的位置,朝着远方延伸而去,却依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路面是被铲子铲挖抹平的,好像可以在上头轻易地留下痕迹,并不像是真正的道路该当有的样子。
证明了这一点不像道路特质的,也恰恰是乔琰本人的举动。
在这条路最靠近于长安城门的位置,她让人给她取来了一根铁棍,直接手握此物扎进了这路面之中。
眼见她这举动,在围观的人群中当即有人出声问道:“这样的东西要如何起到道路的效果?”
既然铁棍能这样轻易地扎在上头,那马车的车辙当然也能轻松地在上头留下痕迹,甚至极有可能直接深陷卡嵌在其中,落了个无法脱身的结果。
这样一来,若下一次再有天子要从桂宫往城外的灵台方向去,岂不是根本无法走这条御道了?
但回应他们的并不是乔琰的解释,而是她手持着这根铁棍,在刚刚浇筑完成的水泥路面上继续书写描画,分毫也没有将这些质疑给放在心上。
这诚然不是一种正常的书写方式。
可要知道,当年乔琰在领着吕布张辽等人北击鲜卑后,甚至能在石块上勒石记功,留下了诸如“于赫皇威,神武不杀”这样的字样,如今只是要在并未干透的水泥地上写字,绝不能算是难事。
此刻因为她这异常举动前来围观的人看到的,便是她在这里写下了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长——安?”
有人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落笔念出了声。
这是两个即便不识字的人也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文字。
只因在长安城的南面城门之上,也同样有着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