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并州的第一长官,那得罪了蝗虫之神的报应也报应在你身上?
他看向乔琰的目光不觉肃然起敬,深深感到了文化人的甩锅实力。
“说那么多作甚,还不赶紧去传达指令。”乔琰抬了抬眼皮,果断将典韦给指派了出去。
她手下这些人目前来看是没什么不好的,非要说的话就是一个个的总喜欢瞎说大实话。
蔡昭姬是一个,典韦也是一个。
可这怎么能叫她给张懿扣个承担业报的锅,顶多就是张懿在没能提前做好筹备蝗灾工作的情况下,承担起应有的责任而已。
不过典韦刚走出去了片刻,又捧着那告示折返了回来,朝着乔琰说道:“王扬来求见君侯。”
乔琰第二次来晋阳的时候没带着典韦,第一次来卖酒的时候却是带着他的,典韦自然还对王扬有些印象。
就是要典韦看来,这小老儿来的时候神色间忧心忡忡,在见到他的时候更是一副似乎要昏厥过去的表现,怎么都觉得少了点家主威严。
王扬瞧着典韦这脸色,多少才能猜出些他此刻的想法,又正了正脸色,这才在得到乔琰准许后踏入了屋中。
他着实很难不有这样的表现。
在此前收到消息,乔琰领着人闯入刺史所在的州府之时,他就有种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的错觉。
此后州府并无消息传出,让他对到底是何人占据上风,也有了几分猜测。
若是州府占据上风,以乔琰的身份也只有被暂时请出来的情况,而没有被直接拿下的。
在他见到了活蹦乱跳还拿着告示的典韦之时,他这个猜测更被得到了证明。
但之前猜到是一回事,现在觉得几乎眼前一黑是另一回事。
这是篡逆啊!
即便州府不是皇室,这也依然可以被称之为篡逆!
可在这位心中忐忑的长者,一边思考着他来此地是不是就有些失策,是将自己给带入了坑里,一边来到乔琰面前,见到这位目前得手的篡逆者之时,他却忽然心中情绪平定下来了几分。
乔琰的镇定是有感染力的。
先时她打发典韦去张贴的敕命只是对着晋阳城中来的,其他州郡自然还需要重新写就,故而王扬看到的正是乔琰将已经默背了一份的告示在此时重新誊写的样子。
她端坐在原本应当隶属于张懿的位置上,手下落笔疾飞,直到最后一字落定,将手边的印信从容地盖在书帛之上。
这一番举动中丝毫也没有作为僭越夺权之人的慌乱仓促,反而让王扬生出了一种错觉——
好像她合该在这等州府长官的位置上。
以至于当他看到乔琰搁下印信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站直了些,颇有些面对上级检阅的紧张感。
但他又旋即想到,他实不该是这等表现。
作为晋阳世家,他既已知道了此事,是该当对这等越俎代庖之事做出阻拦的。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质问,他就听到了乔琰语气淡淡问道:“长者难道不想将汝南袁氏之人从并州地界内清除出去吗?”
“……”王扬刚要开口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这话说的,实在直白过头了!
可身为并州本土世家的家主,他当然不乐意看到张懿作为汝南袁氏的前哨,朝着并州伸出分权的爪子来。
可惜在乔琰跟他点明了张懿身份之后的数月间,张懿所做的事情又还大多是对外的安排,让他没有插手的余地。
虽然明知道此事若成,张懿必然得名,但王扬也知道,不论如何内斗,在应对北边异族的问题上,他绝对不能做出任何犯浑拖后腿的举动。
当然,这也是大汉内部绝大多数人的一致认知。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张懿做出什么成绩来,先出现的蝗灾打乱了他的计划,也让王扬原本还想着进一步拉拢、以便排挤张懿的乔琰,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先搞出了一出惊变来。
他迟疑良久,方才问道:“君侯可知,此事如履薄冰,未必能得善果?”
他这话还真有些出自于本心,毕竟能有乔琰此等魄力的人着实是少之又少,即便是王扬也不免对她心生钦佩之意。
他此刻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深有体会,为何乔琰能借着黄巾之乱青云直上,于乱军中博出个未来。
乔琰却只回道:“何为善果?俯察百姓之苦,救济蝗灾之难,纵是罪过甚大,也该功过相抵,再者说来,乔琰不求真能取一州刺史而代之,中央也必不会准允此事,既只求一个岁晏民安而已,又何必担心无有善果。”
她这话看似只是堂皇之态,可王扬却从其中听出了几分潜台词来。
如她所说,她得到一个乐平侯的封号也就顶天了,是很难再进一步的。就连她操纵乐平的民生治理,都还得按照流程来先设立了一个乐平相,通过这个合乎大汉规章的职位才做到政令的下达。
固然有刘宏在洛阳将太史令之职委任给了马伦的事情在前,可太史令归根到底也不是个实权职位,起码像是并州刺史这种位置就绝对不可能给乔琰。
既然如此,她不妨将这个位置留给并州世家来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