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明，那黄晕的光在窗前微动，搅得沈明心乱。

“许小姐在等我？”

程翎点头，自怀中掏出一枚袖珍竹筒，递给沈明。

竹筒中卷了字条，沈明看过，燃了火折子，那字条顷刻便化为灰烬。

“司大人可有何交代？”

“玉津公子转述，大人说待到他回京复命后，会继续跟进此事。”

沈明点头，向院内走了两步，内心盘算着何时动身去寻字条所提之人，该找什么由头。

“此事莫同小姐提起。”他回身叮嘱一句，而后上了台阶，推门便见许小姐趴在桌上，乌发乖巧地垂落在脸颊边，合眼安静睡着。

身后的程翎张张嘴，终是没说出话来。

屋内进了些凉气，沈明寻了绒毯，轻轻盖在许芷身上。

许芷眉间轻蹙，睁眼便看到沈明落在她肩上的指尖。

“沈明，回来了？”

沈明迅速抽回了手，而后轻应一声。

许芷揉揉眼睛，抻直胳膊伸了个懒腰，那毯子便自她身侧滑落。

沈明拾起毯子，仔细弹去灰尘，收拢起来。

许芷撑着下巴看面前少年一副贤妻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

待怀抱绒毯沈明坐定，许芷开口:“那边审的怎么样？”

“还在审着，尚无定数。”

“不知能审出些什么，若是能将几桩命案连带着一并审出，便能为方家长姐同苏姑娘伸冤了。”

这些人既能由着官府羁押，不见得能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可沈明并未开口，只沉默地点了点头，局面已如此，不必再开口给许小姐添堵。

说话间，许芷忽然凑近，鼻尖快要挨着沈明，沈明避之不及，任许小姐在他身前嗅着。

“你见了谁？”许芷开口，言语中略有不满。

沈明虽不知其意，却也从善如流地答:“除去方才见过几位，还有梁师爷，和一位先生，不知姓名，只听司大人唤他祁先生。”

“祁先生？”

“对，司大人似是受制于他，大抵是朝廷派来……辅佐司大人的。”沈明拿捏不准，话到口边又换了个说法。

“辅佐？”哪有人受制于辅佐之人的，许芷蹙眉，这人分明是朝廷担心司凉承办案有失偏颇，派人来监视着。

来人定为上位者亲信之人，可如今沈明身上沾着的，分明是股阉人味道。

从前知安顺帝对宦官略有放权，却不曾想竟会叫太监来监视朝廷命官办案。

许芷并不喜太监一众，每身侧立着太监，总觉得阴森森的，文思悯知晓后，便将她寝殿下人统统换成侍女，说来可笑，宁远轩修缮之后，第一个踏进此地的宦官，竟是沈明。

念及此，许芷看眼前乖巧顺从的少年，心里又不是滋味，抬手放到他头顶胡乱揉了一把，见沈明垂着眼不做反抗，又心生愧疚，左右将她拨乱的碎发抿齐整。

许芷问：“这些日子还要常出去吗？”

“不了，司大人即日启程，要回京州了。”沈明面上冷静，却早已乱了心神，指尖捏着绒毯不敢动弹。

“贺淳安他们呢？还要待这儿？”

“知非兄今日也便要走了。”

贺淳安等人要进京赶考，便商量着同司凉承一众一齐进京，沈明未提此事，是心下已经打定了陪在许芷身边。

“去哪里？”

“不大清楚。”沈明垂眸不看许芷。

“要去送吗？”许芷问。

“已经作别，明日便不送了。”免得遇见后再叫许小姐听去科考之类的话。

许芷却收了玩闹的心思，她指尖在桌上敲了几下，直到沈明望向她时，她才悠悠开口：“送，当然要送，他们可是沈公子挚爱亲朋，哪有不送的道理。”

“……”未曾见过许芷略带咄咄的模样，沈明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沉默片刻，才道：“听许小姐的。”

许芷挑眉，看着沈明未再做声。

看了许久，看到面前少年不由心虚，伸手掩面清清嗓子，沈明起身道：“许小姐一夜未眠，还是回房歇歇，现下点心铺该开张了，沈明去买些来，小姐睡醒了吃。”

“好啊，”许芷未动，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模样，“不过买点心这点小事，随便打发个人去就是，沈明，你神通广大，不如再帮我个忙。”

饶是许芷说起话来夹枪带棒，沈明仍好脾气应道：“许小姐请吩咐，沈明定当竭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