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正厅内掌了灯，烛心偶有滋滋轻炸声。杯盏轻碰脆生生的，却也敲不开屋内的凝重。

司凉承已入地牢两个时辰，沈明余人无权陪审，便坐在正厅静候。

除去坐的远些的张礼不时向门外张望，几人中也便只有郦文光动作多些，其余人都一言不发坐着，各怀心事。

“子彻，可如此未免太过冒险，若是来时路上并未遇到张公子，又当如何？”

沈明原在垂眸思量，听贺淳安问询，方才抬头：“那便叫程师父将许小姐带走，即便那些人功夫了得，方府挨着主街，追起来也并非易事。”

闻言，心知自己不过可有可无，张礼更不愿扭头，只梗着脖子看向门外。

“不过多亏张公子，官府才能正式下文书通牒，抓捕方知敏与元铎二人。”沈明补了一句。

张礼喉咙间呼噜一声，算是答话。

郦文光叹道：“也不知司大人审的如何，过两日便要进京赶考，临走这事儿到底能有个定数吗？”

沈明心间也是没底，饶是司凉承早便派人守城，可凭这些日子种种，又怎能确保官府之内未有暗线，要寻得元铎同方知敏又谈何易事。

科考之类沈明早未放在心上，若他上京，青州便之余许小姐一人，他不愿。

贺淳安同样一个头两个大，他一叹:“如今此事牵连众多，绝非我等所能左右，且等司大人消息吧。”

沈明闻言，知贺淳安言外之音，却不以为意，只在心间复盘着近日之事。

屋内又归于寂静，约莫到了二更，叩门声响，将打迷糊眼的郦文光惊了一下。

玉津站在门外:“诸位公子久等，大人去换身衣裳，稍后便到。”

审完了。

众人登时来了精神，张礼自座上起身，而后左右踱了几步，再坐不下。

茶盏重换，司凉承进门时身边跟着两位，一位是从前跟在张匡身边的梁师爷，另一位未曾见过，想来也是朝廷来人。

“张公子。”梁鸿信见张礼在，忙不迭打过招呼。

自父亲下葬，张礼几次接触官府之人，却总扑空，与梁鸿信也是久未见，如今想扯个笑，却有些僵硬:“梁叔。”

司凉承比了个请的手势，众人入座。

“这位是祁先生。”

坐在他身旁的另一位轻点了头算是答话。

“司大人，审出了什么？”

张礼急切开口问询。

司凉城转头看向一旁，祁先生轻点了头，他方才开口：“自方府共拿三十四人，重伤身亡八人，服毒自尽十三人，余下之人不愿开口，下面仍在刑讯。”

众人心里凉了半截，张礼咬咬牙：“哪怕丝毫线索也没有吗？”

见司凉城不语，张礼眼眶渐红，抱拳道：“在下告退。”

说罢他不作多留，回身离开。

“张公子，昨日已寻得张知州失踪前见过的人，”司凉城忽而出言，“你放心，能查清的。”

这一句不知是对张礼说，还是宽慰自己。

张礼一愣，随即便要上前再问，却见原在一旁沉默的祁先生将指尖落在楠木桌上，不轻不重敲了两下。

便见司凉承眉头微蹙:“张公子，司某会给张家一个交代，旁的，不便相告。”

张礼显然不愿作罢，此时，宋瑞昌开口:“时日不早，晚辈便告辞了。”

郦文光想说些什么，被宋瑞昌一把搂住，临走时还把站在门口的张礼一并抓走。

贺淳安同沈明也一同起身，不等二人开口，司凉承道:“知非，若是得空，便留下罢。”

贺淳安身子一僵，这是叫他自己决定？

司凉承而后看向沈明，犹豫片刻，话未出口，沈明便颔首，无视那位祁先生不算友善的目光，重新入了座。

摆明不是小事，牵涉其中恐受其害，可若自此便畏畏缩缩，又怎谈一朝入仕立于朝堂口诛笔伐。

念及此，贺淳安心一横，索性也坐了下来。

“宝山寺大，并非所有僧人都起异心，这些日子顺着他们口供，将宝山寺异动拼凑了七七八八，只身陷其中担心一叶障目，便叫你二人留下，看能否寻着什么线索。”司凉承道。

张知州失踪那日，早早出了府门，听管事说是去了周立任周大人那里，然后便驾马出城，上了宝山寺。

原身边有魏厉跟着，入寺前张匡却要他先行离去，魏厉见张知州近几日总忧心忡忡，放心不下，便在寺门前守着。

约莫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