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 本朝文治不兴,科考形制大体跟着前朝走,然则也只是空有前朝的形制,未有前朝的风气。而今日谢乾灵把作判放到论贤台上,可以预见,这便是一个风气转变的开端。 一位主考官道:“请郡主详述所见所闻所知。” “且慢。”另有一位主考官站起身来,朝阁楼的御座方向躬身作揖,“陛下,臣有疑惑。倘若案情只有一面之词,真假不能辨,判文应当是无从下笔的。” 当众驳斥圣意,这老头简直比当年的章全还勇敢。 我心中纳闷。谢乾灵明明很有威严吧…… 阁楼上,谢乾灵面无表情地答复:“一面之词便一面之词,信与不信,考生自便。” “是。”那主考官不敢再多言,“那就请郡主开始吧。” 今日王公大臣阁楼旁观,一方士子台上聚集,平民百姓台下围拥,谢乾灵给了我一个向外界申辩的机会。 事态描述起来很简单——靖平二十七年十一月初一,我由于罗誉所说的“剑南和邺朝已经开战了”,为躲避战乱混入阆中民间;当晚,瘟疫暴发,我身边的水芸、玉芝、曹四都染病了。 我本该只知道这么多。 此外,针对剑南回信里的胡编乱造,我还专门解释了两个细节:十三岁从戎州到成都,我没带一件旧衣;和亲时从成都到大邺地界,我没有参与准备自己的衣裳。 “就没了?”一位考生疑惑地问。 “没了。”我回答。 谢乾灵补充规则:“若有不明,可以向郡主提问。郡主可以拒绝回答。” 立马有考生从座席上猛地站起来,忿忿地盯着我。 “请问郡主行此卑劣之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良心么?” “这是反问,不是询问。阁下这一问的意图乃是证实自己的偏见,而非探寻未知的真相。我无可答复,请见谅。” 那人讪讪坐下。台下传来“她就是心虚了不敢认”“被踩住了尾巴才这么着急”的议论。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主考官的座席,一共五人,已经有包括章全在内的三个人在他的名字下面画叉——宋昀曾说过,这是五档成绩里面的最低档,前四档分别是圈、点、三角、竖线。 此后,考生的提问都变得……不能说全无恶意,只能说至少是个疑问句了。 “请问当初,郡主是否诚心嫁入我大邺和亲。” “是。” “请问和亲途中,郡主是否知情剑南正在准备开战。” “不知情。” “请问郡主,瘟疫暴发前,是否知晓自己的衣裳有问题。” “不知情。” “听闻剑南有人主和,也有人主战,请问郡主是哪一种?” “主站主和的争辩非我所能参与。若要和亲,听从安排。” “郡主自己的观点呢?” “若一定要有,我主和。” …… 考官席的章全和考生席的宋昀都皱起了眉头,像是在问我为什么不说别的。我避开他们的目光,心里默默回答——我不想强调那种杯水车薪的自我感动。 几番提问后,众考生各自从书箧里拿出笔墨纸砚,开始作判。 同时,谢乾灵下旨,将三法司——即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从四品及以上的官员聚集在阁楼的一处座席,共同为我议罪。他们议罪的结果,也讲成为制举判分的参考之一。 而我被送回驿站,徜徉中庭,欣赏着早就看腻了的桂花树和蓝天白云。 也不知考生都给我写了什么判词……他们信不信我是不知情的?不慎的过失算不算罪?有没有什么奇才能注意到此事和剑南开战之间的巧合? 本能的好奇像是在心底挠痒痒,明明不是什么翻江倒海的情绪,却让人一刻都忍不得。就像是一个凡人在天庭看见了自己的命簿,想伸手去看又怕触了禁忌,只在一旁干瞪眼。 昼眠三刻,睡意轻淡,起床时日影仍徘徊,估摸着台上应当就剩几百人。 回字纹雕镂的槅扇外,丫鬟轻轻叩门,“姑娘,吕中官来传旨,请姑娘去论贤台。” 我道了一声马上来,顺理成章地跳过了上妆的步骤,披上尚服局在斗篷“遗失”后给我补的靛青色绸面斗篷,绾了一个简单的垂鬓分肖髻。 路上,我向内侍打听:“吕中官可否透一点信,陛下究竟是何事召唤。” 吕内侍答:“是一个叫宋昀的考生,他申请再向您提问,陛下准了。”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