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据说是由于剑南的檄文传得沸沸扬扬,民心不稳,所以官府把“柔嘉郡主就在官府”的消息放了出去。这原本不要紧,可是留在银塘坊的三个病号也听到了消息。对他们来说,这很要紧。 于是他们拖着病体走到州衙。门卫一见他们身染时疫,避之如蛇蝎,说什么也不肯相信他们是我的侍从。好在有宋墨成出来作证,毕竟是隔壁邻居,他虽未眼见,多少知道这三人的存在。 章刺史本想给他们安排食宿,可是由于时疫,这一举动差点引发了州官衙差的罢工。最后章刺史决定把人送到侯府,问我和孟韬的意见。 孟韬收到消息后,大方地给三个病号拨了一人一间,按侯府下人的待遇提供吃穿。 我提出要去看他们,孟韬不许,原因是怕我染病。最终我只能隔着窗纸说上两句。昏暗的光线里,只能分别看见三个身影躺在铺了一地的竹席上。 “水芸,水芸,还好么?” “郡主你怎么来看我了啊,我跟你说你可别进来。我是病得最重的,烧还没退呢。不过也正好,要是州衙有人欺负郡主,我就冲上去,看他不落荒而逃……” “玉芝,玉芝……” “郡主你找官府做什么呢!现在我们不能送你回剑南了……” “曹四,曹大哥……” “刚刚梦醒,还以为是我家夫人叫我呢……郡主,我能回剑南的吧……哎,那郡主呢?郡主还回不回?” - 回房之后,我向碧环表达了我的困惑:“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原本就是不想让他们卷入是非,才安排他们留在银塘坊的院子里。好在孟师爷待他们不薄。可是,来这里也就是换个地方养病……” 碧环给我端来茶水,浅笑着眨了眨眼。 “郡主,可不是每个人都和您一样自立。” “啊?” “郡主听过这句话么?女子幼从父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曹大哥虽为男子,但为人侍从,也要奉主人为尊。总之,世道从没教过女子和奴婢何为自立。郡主是他们三人的主子,就是他们的顶梁柱。如果哪天顶梁柱没了,他们只会重新找一个来,而非自成顶梁柱。” - 两天后,齐雁玉忽然开始发热、咳嗽。 虽然齐雁玉这两天确实出过门,但这并不妨碍所有人都认为,疫气的源头是我的三个下人。侯府里管事的妈妈破口大骂,当即就要拿白绫,幸得孟韬阻止。我怕侯府里的下人苛待他们,每到饭点就去后厢房看他们的伙食,见好吃好喝一切如常,才放下心来。 齐雁玉得了时疫,院子里时不时传出杀猪般的哀嚎: “啊——忒难受了!” “这哪是温病呀,我看是凌迟,咳咳咳咳……” “那药到底靠不靠谱!怎么吃了不见好呢?” 侯府上上下下忙成一锅粥,给她送去好些药枕和香囊,每天烧两次艾。除此之外,还要变着法儿地给她找乐子,甚至有下人求到我这里,让我去陪陪她。我差点要答应,结果那个下人当场被孟韬训斥:“郡主千金之躯,你们如何怠慢得起。齐姑娘会染病,郡主就不会了?” 我心说我还真不会。 齐雁玉闹腾得厉害,下人就去请示孟韬。孟韬自己也怕被传染,去时用面纱把口鼻罩得严严实实,隔一扇窗好言好语安抚她,满口答应去回春堂请最好的郎中来。 一刻钟后,我见到了传说中的“最好的郎中”——周从安。 被派遣进去通报的小厮犹犹豫豫地不敢靠近,站在门外大喊:“姑奶奶!最好的郎中给您请来了!整个儿时疫的药方都是这位周先生研发的!绝对管用!” 周从安顿时脸一黑,拽着小厮问:“侯爷是什么级别的官啊?你们这儿万一治不好……不会要杀头吧。” 我回房后吩咐碧环:“去问一下孟师爷,就说我今早咳了两声,看能不能叫周先生顺道给我也瞧瞧。” - 周从安进门时,我暂且躲在屏风后面。 “不是说要给剑南来的什么郡主看诊么?怎么不见人呐?” 碧环低语道:“郎中,先跟您说一声,一会儿见了我家郡主,无论有多么惊讶,都请您忍住,别发出一点声音,成么?” “怎么,你家郡主长相异于常人么?老夫从医二十余年什么没见过,还能有多惊讶……哎?” 我从屏风后面徐步走出,与他四目相对。他跟凝固了似的愣在原地,眼里闪着惊异的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手来,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