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能采用呢?”
“昔日的秦国正是因商君变法而逐步迈入争霸行列;如今,自天下一统,陛下即天子位以来,也有很多推陈出新的改变……”
稚唯大着胆子以眼神示意帝王身上的玄黑色深衣。
“臣斗胆妄言,周礼传承数百年之久的‘衮冕’,难道不比陛下现在身着的‘袀玄’更为华贵、彰显身份吗?那陛下为何废除‘衮冕’,取而代之以更简洁的“袀玄”?”
见帝王面无表情但并无怒意,稚唯一鼓作气道:
“臣猜测,一是因为‘衮冕’沉重,行动不便,很影响陛下处理政务的效率;二来,秦取代周,自是要有‘新’;三是,陛下德高三皇,功过五帝,已不需要依靠外物增加威严……想来大秦也会慢慢实现这一点的。”
秦始皇听得差点儿被气笑。
小女官前面说得倒还可圈可点,可以被称赞一声“胆识过人”。
但最后一句她说的那是什么?
这隐晦的意思不就是说,秦朝如今还不足以靠自身的存在威慑六国遗民,只能依仗严刑峻法管理黔首们吗?
哪怕秦始皇对此心知肚明,可被小女子一句话突兀挑到明处,他还是忍不住牙痒痒。
“你还真是不怕惹怒朕。
”
能直接说出“惹怒”,那就是还没真被惹怒。
稚唯干咳一声?_[(,低着头小声而快速得哼哼道:“陛下,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哪怕稚唯略去了“忠言逆耳利于行”,秦始皇也不知道《史记》原话,但并不妨碍他明悟小女官的意思。
坐在这个位置上,敢跟他说真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随手抄起书案上的一本空白折子扔下去,见小女官手忙脚乱得接住,秦始皇冷呵一声,道:“改动律法非同小可,岂能任由你个小女子在这儿擅自发言。”
稚唯知道修改律令不容易,也没想过一次就说服秦始皇,眼下碰了一鼻子灰,她心态尚可,赶紧老老实实认错:“是下臣狂悖……”
“回去写份奏章呈上来。”
稚唯:“啊?”
秦始皇兴味盎然欣赏着小女官懵然的表情,回想对方回怼朝中老顽固的话,悠然道:“用你的话说,谁主张谁举证。既然你觉得肉刑有不合理的地方,那你就好好写份有理有据的奏章,说服诸位卿家。”
稚唯:“…………”
回旋镖,镖镖扎在自己身上。
“陛下,”稚唯当即苦了脸,“臣不懂律法呀!”
“刚才不是还讲得头头是道吗?”秦始皇似笑非笑着发出灵魂三问,“摆事实、讲证据,不是你一向擅长的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是你说的吗?”
稚唯:“……”
她这张嘴啊!!!
“可、可律令修改的范本是李廷尉写的,小女何德何能……”
稚唯还要再挣扎。
“没事,”秦始皇轻笑,在此时表露出极其吓人的贴心,缓声道,“李斯不止一次赞扬过你,可见对你很是欣赏。你若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尽管去问他。”
稚唯瞬间大脑空白。
她质疑李斯,还要去找李斯?
找他干嘛?
跟他说“李廷尉,我不同意你草拟的律令”吗?
还是问:“李廷尉,你为什么把刑罚设置得这么严酷?”
系统模仿李斯的声音道:“对不起,因为我是法家。”
[我——!]
仿佛真实的情景出现,稚唯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要蚌埠住了。
“去写吧。”
秦始皇重拾愉快的心情,不顾小女子的抓狂,随意打发一句。
稚唯只能捧着空白折子,一脸沉重得走出前殿。
“阿唯?”
“阿唯!”
稚唯恍惚抬头,威武不凡的郎中令正拧眉望着她。
“叫了你好几声……”
蒙恬快速瞄了眼殿内的方向,压紧嗓音关心问道:“怎么了?陛下责骂你了?”
“没有,”稚唯语无伦次道,“陛下不仅没有责骂我,还对我委以重任,我实在是、我现在的心情,一时间实在是——”
自以为听懂的蒙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替小女子松了口气,并为之高兴。
他朗笑道:“明白明白,不管是谁得到陛下的重任都会觉得激动的。既然如此,阿唯可要好好干!”
稚唯目光幽怨地扫他一眼。
蒙恬:“?”
他有说错什么吗?
“对了,”稚唯语气飘忽道,“我刚发现陛下的寝宫前殿有多处彩色壁画,上面所用的染料大多都含毒,暂时不确定上面的毒性是否具有挥发性,但长时间居住在被这些壁画装饰的殿内肯定对身体不好……”
蒙恬立马变了脸色,严肃问道:“那陛下有何安排?要更换寝宫吗?”
“……”稚唯沉默一秒,继续语气飘忽道,“我刚才没说完——我忘把这件事上禀陛下了。”
“什么?!”
向来冷静的蒙恬顿时被震惊到失声。
“你、你,”不知该说什么好,憋得蒙恬额头青筋直跳,他赶紧狠狠换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