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林萍儿和林茹儿梨花带雨的样子,虽知其中有矫饰的成分,但字字句句,又何尝不是从心里呕出来的痛苦呢? 何风盈瞧着这两双泪眼,左看右看,都觉得盛满了恨意。 还好这山上的庄子不多,道往左是林家庄子,往右再上去一些就是季家的庄子,否则这哭哭啼啼闹一场,实在难看。 何风盈觑着林谨然的神色,见她有些不自在,估摸着该是知道姨娘身死一事有异,故而气短有愧,心下又对她蔑视几分。 ‘这母女二人都是一样该狠不狠,该了结不了结,以为拿捏了人家亲妹,人家就得在宫中替你卖命了?拿着半分心机装聪明人,还不如我妹妹这样蠢钝老实!如今人家在宫中受宠势大,动辄请个女官回来教养妹妹,林谨然还要沾她的光!你又岂敢动她的亲妹?’ “你这些话说出来是什么意思?威胁我不成?!”林谨然斥道。 何风盈疲倦地闭了闭眼,很不想与林家两个庶女纠缠,她既看不上人家狐假虎威,又要顾及林乔儿的身份。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家中也有姨娘庶弟,还记得前些年冬日寒潮颇厉害,姨娘家人偷偷上门求些银两接济,是我庶弟亲自去开的门,抱了两卷棉被,三沓厚衣,四筐好炭,又请示过我娘亲,从厨房库里支了两条猪腿,两筐萝卜,这才叫几个下人给送回去了。” 何风盈说得轻轻巧巧,示意九曲去把林茹儿、林萍儿扶起来。 她们二人是不愿意就这么起来的,但几个婆子也上前,硬是把她们给架了起来,这样吊着身子真是难看,林茹儿、林萍儿只好站定。 “只是,情分归情分,失了分寸,就是没了规矩,没了规矩,就是没了体统,没了体统,就什么都没了。”何风盈微微俯身凑近林茹儿和林萍儿,声音低缓柔和,道:“我知你们心中苦楚,可这一门亲戚真得要认吗?瞧瞧这獐头鼠目,面相刁悍的样子,你们真就看得上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来都不是好计策。若真有心培植势力,拣些好苗子略施恩德也就行了,难道连那些渣滓也要一并养着?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还要我说给你听吗?” 何风盈走上前的时候,何青圆有些怕对方情绪激动起来,会突然做出什么损伤何风盈的事情。 随心念而动,何青圆就跟紧了几步,模模糊糊听到何风盈这番话,又有种豁然开朗的受教之感,原来这事还能从林茹儿、林萍儿的角度来解决。 季悟非不好插手这件事,骑马后踱了几步,远远站在树影,看着何青圆笨拙地跟着何风盈,又不自量力地伸手去虚护着她,又因她忽然转身而慌乱躲避。 林谨然只站在何霆昭身后,瞧着不知道何风盈与两个庶妹说了些什么,只是见她们神色忽然一肃,连声认错。 还未等林谨然反应过来,那几个所谓的娘家亲戚已经被争相倒戈的护院打了一顿,毫不留情地撵下山去。 何霆昭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林谨然,笑道:“小事,我妹妹素来摆得平。” 何青圆瞧着何风盈只勉强一笑,却说不出什么话来附和。 见脏东西被驱逐了,众人就打算在庄子里重新歇下,护院和何霆昭带来的随侍也重新将外院守住了。 何霆昭为了避嫌,先往季家宅院去了。 林谨然兴致转好,带着何风盈和何青圆重新入住,忙前忙后地要叫两个未来小姑子觉得宾至如归,以洗刷方才这出丑剧给她们留下的低劣印象。 何风盈一歇下来就倚在美人榻上合了眼,眉头微蹙,一副很是疲累的样子。 何青圆拧了个帕子,捧起何风盈那只没拄着脑袋的手,替她擦拭着。 掌心的黏腻被湿热覆盖,水汽飞快地蒸腾掉了,只留下叫人愉悦的干爽触觉。 何风盈睁开眼,交了另一只手出去,却见是何青圆在伺候自己,她愣一愣,问:“在九溪,祖母总叫你伺候她吗?” 何青圆嫌帕子揩过一回不够烫了,又放进水盆里搓洗过,一双细白的手泛着红,仔仔细细握着何风盈的另一只手擦着。 “也没有,就是轮到小姑姑忌日那几天,或者是平日触景伤情了,祖母心中悲戚,起不来身,便叫我我伺候多些。” 触景伤情便要何青圆伺候,那可多了去了,院中秋叶落,檐头鸟雀亡,窦氏都要哀上一回。 何风盈默了一会,也没细问,转而道:“林谨然能嫁给咱们兄长,也算她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