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平没什么想法,他甚至连隋玉的想法都不清楚,在走进这座大殿之前,他没听隋玉提起过解救营妓之事。
大殿里安静了片刻,赵西平看向隋玉,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营妓少,但官奴多啊。
“营妓的人数过少,无法填补种棉花的人力短缺,这部分可以用官奴补上。”赵西平坦诚道,他不懂奴隶于奴隶主有多大的利益,受眼界所限,他说得干脆又利索:“以敦煌为例,距设立敦煌郡有四五十年了,当初迁过去的官奴生子再生子,人数可能早就翻倍了。就我了解到的,养牛养马的官奴比牛马还多,我家里的几个官奴都是从养牛场送来的。”
宣平帝坐直了,这个莽汉倒是无知无畏,什么都敢说。
“玉掌柜有什么看法?”他问。
“草民跟赵千户的想法一致。”隋玉惊讶于赵西平跟她想到一起去了,她抓住这个机会说:“不过我觉得打入奴籍的奴隶,尤其官奴是犯过罪的,陛下若是肯赦免他们,他们得掏钱赎买奴籍。”
隋玉明白,于朝廷有利,赦免官奴的政令才能推行下去。
“奴隶哪来的钱?”大司农问。
“可以赊欠,想从良的奴隶多半是有想法有能力的,从良后背上一笔债,还不上还是奴籍,于朝廷没有弊端,还能少养一些。”隋玉说。
宣平帝龙颜大悦,说:“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了。”
隋玉沉默片刻,她再三纠结,还是选择开口:“草民私下以为,受株连之罪的奴隶或许能按照罪责的轻重释放一部分,这部分将会是种棉花或是种粮的主力。我们家有三个官奴是十几年前因丈夫和亲爹当过山匪打入奴籍的,他们母子三人不是凶恶的性子,一个在灶下做饭多年,两个为我们忙农活还跟着我走商,是老实又能干的性子。”
宣平帝沉下脸,他这下确定了,隋玉的确是在为奴隶鸣不平,甚至可以说对律法有诸多不满。
殿内的气氛一扫平和,迅速凝重下来。
耿中丞看隋玉一眼,他知晓她大胆,没想到她竟大胆到这个地步。
“你前一句还提议官奴自赎自身,怎么后一句又谏言朝廷赦免受株连之刑的奴隶?”大司农起了惜才之心,给她一个打补的机会。
“人群不一样,能赦免的这群人是底层人,为奴为仆之前就是寻常百姓,他们没那个能耐赚赎身的钱,但有踏实种地的心性。”隋玉委婉地说,能拿钱赎身的人群是类似于隋氏一族受牵连流放的人,如果当时能赎身,隋氏一族的小孩是能保全下来的。
宣平帝来了怒气,他沉声说:“看来你对你们隋氏一族受株连一事有颇多怨言。”
“陛下明鉴,草民是为朝廷分忧。”隋玉绝口不承认,“荒地、冗奴的现象的确存在,我是因着又从商又操劳农务,行走在外会考虑到这些事才兴起的这些念头。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鄙见,草民对朝堂的事不了解,陛下若是觉得我的意见荒唐,还望陛下大人大量,不跟
无知民妇一般见识。”
宣平帝不作声,她的这些小心思任她如何狡辩都是无法遮掩的,但又挑不出大错,再一个方面,她如今有棉花之功在身,他也不可能因她言语过失降罪,一旦降罪,谏官能骂臭他。
“罢了。”宣平帝端起茶碗喝口水,显然是不打算再谈。
隋玉垂眼不作声。
“玉掌柜,耿中丞前两日禀报您喜好名声,陛下考虑到棉花于朝于民两利,您有功,故而封您为氎(die)花夫人,再免您二十年的缗钱,并为你的客舍赐块牌匾,乃是陛下亲笔题写。”候在一旁的太监此时开口。
隋玉眼睛一亮,萎靡的神色迅速散去,整个人瞬间精神了。
她激动之下,下意识磕头道谢领赏。
“多谢陛下,谢您不跟我一般见识,我在敦煌一定尽心竭力地协助农官让河西四郡都种上棉花。”
她这会儿又实诚的紧,宣平帝的面色平和下来,他开口说:“也不用你协从旁人,升赵千户为典农中郎将,辖管河西四郡的种棉之事。”
赵西平有样学样,他也俯首叩谢。
“你们要名得名,要利得利,甚至还升了官,在棉花一事上不要过于贪心,棉种不能卖高价。”大司农开口敲打。
隋玉和赵西平齐声应喏。
“我本来也就没打算卖高价,还打算开春了赶在四月初回去,将育出的棉花苗低价卖出去。”隋玉邀功,她看向上首的人,问:“陛下,容我问一下,棉花苗优先卖给哪些人?”
“你不是谏言营妓从良?届时政令传下去,中郎将安排她们婚嫁,以及租荒地种棉事宜。”宣平帝给出准确的答复。
隋玉暗叹,宣平帝能允许营妓从良,但不接受赦免量刑过大的官奴,很可能就是因为性子保守,不接受改革,更不容他人挑战维护封建统治的律法。以他之前的反应来看,或许再有三五年,在棉花种植方面,地力和人力角逐之时,奴隶自赎自身的政令有可能会下达。
太监走下来,躬身说:“中郎将,氎花夫人,陛下该歇息了,奴才送你们出宫。”
隋玉和赵西平行礼拜别,起身时,隋玉对上宣平帝的视线,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