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在前面了,前面有房子的地方就是了。”
骑在骆驼上的人挺直腰背昂首去看,顺着河流往下,房舍矗立的地方人影幢幢,繁多的骆驼悠闲地四处游荡,鸡鸣狗叫,好不热闹。
“正值商队进关出关的时节,玉掌柜的客舍大,房舍多,屋舍干净,来往的客商途经敦煌,至少七成会选择来这儿过几夜歇几天。”王农监说。
耿中丞捋了捋胡须,说:“这个玉掌柜是个能人。”
“是啊,她是个很能干的妇人。”
落后两步的常侍看向路两旁的庄稼,关内的冬麦此时穗花芬芳,敦煌的春麦才刚刚破土发芽,土黄色的田地里,嫩绿的芽尖细伶伶的,叶片甚至还没分长出来。
又行半里路,如绿毯一般的麦地有了尽头,耿中丞和四个常侍都注意到地里叶片肥大的植株,每隔一步种着一株,深绿色的茎叶,浮在春风里的根茎已有一掌高。显然,这必定是比豆麦先种下。
“这是什么庄稼?”耿中丞问,他心底已有猜测。
王农监也不确定,他没见过棉株才种下的样子,更不清楚春种的季节尚未结束,这个东西怎么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棉花苗。”他赌一把,这个叶片跟棉花吐絮时的植株叶片相似。
闻言,耿中丞勒停骆驼,身后的常侍先一步落地,上前几步扶他下骆驼。
“哎——你们谁啊?偷棉花的?”远处在河边给骆驼刷毛的客商注意到有人走下棉花地,立马高声制止:“快从地里上来,我喊主家了。丁全,有人偷棉花,快去抓他们。”
比人先行动的是狗,一只皮毛黑亮、浑身肥膘的大黑狗狂吠着奔来,要不是赵西平及时赶来喝斥,大黑已经尝到人血了。
王农监吓得心肝直颤,他看了眼一脸狰狞的大狗,说:“赵千户,这里人来人往的,你怎么不把狗拴起来。”
“指望它巡逻擒贼,不瞒您说,我们的棉花苗种下不足半个月,已经来过二波贼了。”赵西平解释,他看向一旁,扫了眼目光还停留在棉花苗上的人,又看向王农监。
“这是耿中丞,大司农的属官,皇上得知了棉花的事,派耿中丞前来巡查。”王农监介绍,“其余四位是耿中丞的常侍。”
赵西平不懂朝廷上的官职,更不知品级,观王农监的态度,他拱手道:“见过耿中丞,您千里迢迢从长安而来,一路辛劳,要不先随我回家歇一歇?”
耿中丞点头,“这位就是赵千户了?一地一貌,关内关外山水不同,养出的人也尽不同,赵千户身形高大,体格健硕,极有西北军将的威风。”
赵西平语塞了,他该如何回夸?
“棉花苗已经种下半月有余?”耿中丞看出他的窘迫,他微微一笑,转头问及棉花苗的事。
“对,四月十七那日,我妻子着手安排仆妇移栽棉花苗,又有留居客商的帮忙,十天种完四十一亩地。”
耿中丞算了算日子,
距离棉花种下也才二十天,他回头又看了眼麦地,麦子种下估计已有一个月,植株的茎叶跟棉花相比差了许多。
“棉花种下后比麦子的生长速度快许多?”耿中丞又问,“二十天就能长到这么大?”
“不是,二月中下旬的时候就开始育种,育种持续了一个月,出苗后在油布棚里又长了一个月。您看到的这几亩地里种的棉花是最先育种的,算下来是出苗已经有五十天了。”赵西平解释。
耿中丞越发迷糊,他看到走在前面开路的大黑狗摇起尾巴,忽然拐道从棉花地里往西跑,他顺着看过去,斜前方的河西,一块儿地里出现几道白影。他几乎是瞬间断定,那像是油布遮盖的隆起应该就是赵千户所说的油布棚。
“那是二月中旬育的种,二月底出苗,近两天才挪出油布棚,正准备移栽到地里。”话音未落,赵西平就见耿中丞拐道跟着大黑走,王农监紧跟其后,他也跟了过去。
仆妇看见来人没有起身,她们唤声“大人”,又低头继续忙手上的活儿。
赵西平打发丁全进城寻隋玉,再让他去校场一趟给他告个假。
耿中丞和王农监都蹲下看棉花苗,二人伸手探了下油布棚里的温度,再看长势旺盛的棉花苗,二人齐问这样育苗的道理。
“这是我妻子想的主意,她叫隋玉,她听人说身毒国气候炎热,而敦煌的夏天来的晚,为了让棉花尽可能快的发芽生长,她弄出这个油布棚。白天有太阳照着,不仅可以隔绝冷风,还能在二二月弄出四五月的温度。”赵西平声明这一切都是隋玉的功劳,他也只解释到这里,“她不知你们今天要来,吃过午饭去城里我妹妹家了,我打发人去寻她,半个时辰内能回来,等她回来,你们想问什么直接问她。”
耿中丞点头,他看仆妇用铁铲撬起棉花坨放进粪篮子里,粪篮子里装满了,有人过来提走去移栽。他跟过去,围观仆妇移栽棉花苗。
落日坠下,晚霞浮现,河东的路上出现蹄声,赵西平闻声看过去,说:“是隋玉回来了。”
隋玉利索地跳下骆驼,她大步踩着横跨在河流上的木板过来,人还没走上地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先随风传入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