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夫子——”小崽着急忙慌跑回来,他推开客舍的门,大声喊:“夫子,你在不在?棉花地里来了个官,他问东问西的,我说不过他,他朝客舍这边来了,你快出来迎敌。”
陈老:“……迎什么敌,你闭上你的嘴巴,别嚷嚷了。”
小崽大步过去扶着他,说:“我娘说你可厉害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舌战群儒,老夫子,你可要为我们守住棉花啊。”
陈老:……这娘俩是如出一辙的狗德行,用人的时候可着劲灌迷魂汤。
一老一小走出客舍,无人接待的农官看见人大步走来。
“伯伯,我爹娘不在家,你又嫌我年幼不愿意听我说话,我请来我的夫子招待你。”小崽大声说,“我夫子在来敦煌之前在长安大司马的府上做事,不是个寻常的老头子,你可别小瞧他。”
陈老干咳一声,垂眼说:“玩泥巴去吧,别来打扰我们。”
“要水吗?”小崽一边问,一边去推开门,说:“伯伯,你请进。”
陈老比个手势,身形干瘦的农官迈步进去。
小崽仰头看向老夫子,悄悄问:“我要去找我爹回来吗?”
“他跟你一样没用,回来也只会拖后腿。”陈老摆手,“不要进来打扰。”
赵小崽不跟老头一般见识,他哼了哼,门关上了,他去厨院一趟,之后就坐在客舍外守着。
一只橘色大猫出现在墙头,嘴里叼着只大耗子,一人一猫对上眼俱是一怔。
“咪——”小崽唤一声。
大猫像是没听见,它跳下墙头,大摇大摆走了。
新逮回来的野猫不怕人但也不亲近人,五只野猫游离在人群生活的角落,除了逮耗子,它们还去北边的荒野地逮田鼠捕麻雀,不怎么吃人给的食粮,自然也不肯搭理人。
猫走到无人的角落逗弄还活着的耗子,等它玩够了才一口咬死大口吃掉,小崽远远望着,猫吃饱了趴在墙根睡着了,他才移回目光又看向紧闭的木门。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响起脚步声,紧跟着,木门拉开了,小崽迅速起身,眼巴巴看着大门打开。
“陈老,您留步,我先走了。”农官面上挂着笑。
小崽探头,说:“夫子,学生代您送客。”
“可。”
小崽把农官送过棉花地,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他赶忙转身往回跑。
陈老早料到他会再找来,不等他问,先一步说:“跟你爹说不用担心,他没恶意,我已经把你娘的意思传达过去了,等你娘回来,他会再过来。”
小崽大松一口气,气还没喘匀,他又马不停蹄去舀一碗刚熬好的绿豆水和一碟酥黄豆给老夫子送去。
陈老看了眼还在冒烟的绿豆水,问:“什么时候熬的?”
“农官进来的时候,我让殷婆煮的。”
一家子人精,陈老挥了挥手,说:“忙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你伺候。”
“得嘞。”小崽高高兴兴走了。
晚上赵西平回来,从小崽口中得知陈老劝退农官的事,他想了想,让翠嫂宰两只母鸡给陈老炖一碗鸡内脏送过去,陈老不怎么爱吃鸡肉,但极爱鸡内脏。至于他就不再过去打扰了,他尊敬有学问的人,但老头子不喜欢对他太过尊重的人,明里暗里说他无趣古板不善变通。像隋玉对他持挑剔的态度,不捧着他,老头子反而有交谈的兴趣。
*
九月初四的中午,隋玉和隋良一前一后进城,二人饿极了,进城先去城内的油茶铺子买两碗油茶填肚子,落座就听到有人在谈城北的棉花。
“玉掌柜?”一个干瘦的男人走到长桌对面,问:“是玉掌柜吧?我姓王,是当地的农监。”
隋玉了悟,她看了看碗里的油茶,说:“等我一会儿,待会儿我们去我的客舍聊。”
“没事,我在城门口等你五日了,不缺这一会儿,你慢用。”王农监走出油茶铺子,站外面等着。
隋玉和隋良三两口吃完油茶,付了钱,二人走出去。
王农监牵的有毛驴,为了照顾毛驴慢悠悠的步子,隋玉和隋良牵着骆驼和马走路。
走出城再往北,走过麦地和黍米地,远远就能看见棉花地了。
早上还没出太阳的时候,仆妇们就来摘过一遭棉花,经过半天的日晒,地里只有零星的棉桃又裂开口子,雪白的絮子在枝叶间很是显眼。
农监目光炽热地看着,问:“这东西真的还能织布?”
“可以,棉线已经搓出来了,过些日子就可以织布,织机我也买了。”隋玉回答,“等我把棉布织出来,棉被做出来,你就准备上书给朝廷,再把棉种和棉布棉被献给朝廷。”
“能不能在十天之内做出两床棉被和两尺棉布?我打算赶在下雪前带着棉被棉布以及棉种亲自进京。”农监担心棉被运送的过程会出岔子,打算亲自走一趟,“我在长安有师友,可以直接把棉布棉被和棉种送到大司农的案桌上。”
隋玉想了想,九月中旬离开敦煌,冬天路难行,进京可能要到腊月了,路上若是再耽误一下,明年开年了可能才把棉种的消息送到皇上眼前。有洪池岭上的雪山挡着,朝廷来使抵达敦煌时最早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