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母骆驼生小骆驼了。”
隋玉回头,阿水站在客舍外的河边大力挥手,隔得老远都能看见她脸上的笑。
阿水见她不动,又跑几步,跨过涓涓流水的小溪,继续大声喊:“母骆驼生小骆驼了,木头叔说有五头母骆驼都要生崽子了。”
“好,我待会儿回去。”隋玉应一声,“对了,你回去给我提个桶过来,再拿个瓢。”
阿水应一声,麻溜地转身往回跑,隔着河快步冲刺,双腿一抬,她蹦了过去,人安稳地落在干裸的河滩上。
隋玉收回视线,这个小丫头挺不错,想开了就放下了,没有因为不堪的身世一蹶不振,她不仅没有自卑和敏感多疑,反而更加要强,拨算盘、念书识字、跑步锻炼身体、以及打理客舍的杂事,这些不要别人催促,她自觉主动地去学去问,像一株破土而出的小花,汲取了水分和肥力之后奋力生长。之前她病的那一个月,隋玉还担心这丫头熬不过去,从此生了心病移了性情,那就毁了。
南边的路上来了匹马,路边挖地的农人纷纷抬头看一眼,来不及生出旁的心思,手上惯性的动作又拉回他们的头颅,他们继续埋头挖地翻土。
“婶婶,又来看你的庄稼啊。”绿芽儿勒停枣红马,立在马背上高声问。
“是啊。”
“婶婶,最近有没有商队带来我娘的消息?”绿芽儿又问。
“这才三月初,从长安过来的商队估计才走进秦岭商道,要等到月底,或是入了四月,商队才进敦煌城。”隋玉说,“你别急,有消息了我让人去通知你。”
“哎,我就是随口一问,我过来是想探望老夫子,看他的咳疾有没有好转。”绿芽儿抖了抖缰绳,说:“婶婶,你忙着,我过去看看。”
“好,晌午留下吃饭。”
马蹄声远去,隋玉躬身挪开压在油布上的土茬子,之前有干草捂着,油布里外的温度不同,导致油布里侧挂着细密的水珠。油布一揭开,温暖湿润的风迫不及待冲了出来,闷闷的腐土味也跟着散开。
隋玉佝着腰从头到尾寻看一遍,遮盖棉种的浮土鼓起一个个小包,或许再有一天,棉芽就会破土而出。
跑动的脚步声和瓢撞木桶的声音越来越近,大壮隔着河说:“主子,阿水让我送桶过来,要舀水吗?”
“舀,舀个小半桶水就够了。”隋玉说。
泥坯有些干硬,隋玉担心会影响棉芽生长,她沿着麻绳切割泥坯的缝隙倒水,大壮要帮忙,她没让。
浇水是个细致活,只能沿着缝隙倒,因为泥坯表层的浮土浇湿了会给棉芽破土增加阻力,故而浇水时,隋玉比拿针缝衣裳还谨慎。
一开始她还是蹲着,腿蹲麻了,她改蹲为跪,等浇水的活儿做完,她腰酸腿疼。
“唉,种地真是个要命的活儿。”隋玉拄着水桶站起来,她一回头,看见大壮趴在地垄上挖茅根挖得起劲。她心想真是个傻的,这要是换作花妞或是阿羌
,主家干活让她们在一旁看着,她们得急得团团转,就是没活做也得找点事让自己看起来没闲着。
“过来,给我搭把手,把油布扯开再盖上去。”隋玉开口。
“好。”大壮麻利地爬起来。
油布蒙在藤条上,再用土茬子压住,四面都压严实了,让太阳晒着,再把油布里面闷出高温。
“干草还盖上吗?”大壮问。
“不盖了,提上桶,我们回去。”隋玉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大壮见桶里还有水,他抓起茅根丢进桶里搓洗干净,一只鸟落下来,他拿起木瓢大力砸过去。
隋玉听到声回头,提醒说:“别踩着油布了。”
大壮捡回水瓢,他提桶快步跟上,问:“主子,你吃茅根吗?甜的?”
隋玉伸手,大壮大方地分她一半。
“小崽呢?”她问。
“他在看母骆驼生小骆驼。”
隋玉差点忘了这事,她嚼着茅根快步回屋,开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长木片,将第一茬种下的棉种的数量、种下的时间、出芽的时间一一写上去。
“大壮,大壮?给,把这个木片拿过去插在地里,就是你刚刚放水桶的地方。”
大壮接过木片跑了,隋玉拿出墨条和砚台研磨,将育棉种的过程记在竹简上,以及通风、散热、浇水的注意事项。
这一写就是大半天,中途赵西平回来在门口看了几眼,她都没察觉。
“还没写完?该吃饭了,吃完饭你再写。”赵西平再次走进来。
隋玉唬了一跳,她抬头往外看,金灿灿的日光刺得她眼晕。
“晌午了啊?”她放下毛笔,想起出芽的棉种,她快步过去说:“棉种发芽了,估计再有两天,种下去的棉种都能长出芽。”
赵西平不算意外,在他发现蒙上油布能弄出春末时节的温度时,他就知道只要棉种还是活的,早晚有一天能发芽。
“麦子和豆子能这样种吗?”他问,“要是能早些种,秋末也能早点收,九月的日头还烈得能晒伤人,豆麦收割回来能晒得干透,不用担心晒不干发霉了。”
“能肯定是能种的,不过豆麦不比棉花,种豆麦的时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