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作梁,水晶碧玉为灯,盘龙绣凤,金砖铺地,内设地屏宝座,古朴典雅。建元帝携皇后缓缓落座,皇子龙孙山呼万岁。 江晚吟随着萧清允坐在右侧上首,其余皇子按照次序一一排列,再往后便是宗亲郡王、国公将相。即便相隔甚远,她还是一眼瞥见了坐在斜对面的钟楚怀,显然对方也看到了她。 上次不欢而散后,也不知钟楚怀回去如何。她却因受了罚一直待在宫中,又因种种缘故她已决定与萧清允相爱倾心,对钟楚怀自然是避而远之。况且,她对钟楚怀可真没什么好印象,皮囊下和前世一成未变。 琼筵开席,把酒持螯,整个大殿逐渐热闹起来。她夹了筷燕窝鸡丝到萧清允碗里,又贴心的替他续了续酒,惹来宗亲们一阵调侃。只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冷冷的看着,不苟言笑。 舞姬表演过后,上来的是京中有名的戏曲班子——梨园香社。皇后含笑地看着她,示意让她点戏折子。 江晚吟知道这是皇后恩慈,不敢太过放肆,遂点了首中秋时节常有的《玉簪记》,讲的是道姑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冲破礼法约束相恋结合的故事。 唱念做打,身法百转。 “可怜我一念有谁知,情意动万般难禁。” “誓海山盟永不移……” 萧清允桌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这出戏似乎正是唱给他听的。他不就是那个受到礼法约束的潘郎么,因为她的出现,自己才尝试着打破那些奉为圭臬的君子之礼。 这出戏江晚吟原也听过,当时无知少女天真活泼,不知相思苦,不解相思意,只道相爱是寻常。如今重活一世,五味陈杂,经历过抛弃欺侮,再听已是曲中人。 只有钟楚怀一人低头喝着闷酒,饶是权倾朝野的钟相,也改变不了私生子的事实。他嫉妒生来优越的太子萧清允,尤其看见他和她恩爱和谐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他知道他不正常了,那愤怒里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相看却恐相抛弃,等闲忘却情容易。本是一出民间寻常不过的戏折,暗地里却戳中三人心思。 宴席未散,钟楚怀便抱恙告退,如此扫兴之举,恐怕当今朝堂也只有他能做得出。建元帝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同他计较,准他去了。 江晚吟只当他是看不过皇子们其乐融融,坐不下去了。只要自己没有受到他的蛊惑便不会同前世一样,其他的管他做甚么。 钟楚怀一言不发的回到府上,脸色极为难看,回去后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噼里啪啦一顿乱砸,吓得府里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将整个身子嵌在那张根雕螭纹圈椅中,一跳一跳的烛火映射得那张冷峻严酷的脸更加狰狞。 这么多年权谋杀戮,他对女色从不曾有过兴趣。但从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次起,他的心就乱了。 从临渊寺回来后,他就总是梦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京郊别院、身体缠绵、冰冷尸体,一切无比真实,所有的场景都有着同一个女人,那张脸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迷途不返终悔恨,香消玉殒又循环。” 那支签文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以为自己中邪了,才会对她念念不忘。府里请了大夫、巫医,都不见起效。后来索性不治了,症状竟渐渐缓解了。 宫里的眼线照例向他汇报东宫的举动,知晓她受了处罚,他竟觉得有些心疼。可一听她和萧清允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立时又恨恨地咬牙。他原以为这会是一颗扳倒萧清允的棋子,结果成了搬起来砸自己脚的石头。 赤影看着他脸上情绪变换莫测,哪知他是坠入情网,以为他是阴阳失调导致性情暴虐,每每祈祷他赶紧找个枕边人折磨发泄一下。 半晌,椅子里那个人影突然大笑,又瞬间收敛神色只露出一丝阴沉,“赤影,马上要去秋苑了,你下去准备准备,我要让萧清允吃点苦头。” 赤影被他吓得心惊肉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中秋(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