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海城却不禁叹息,尽管开口艰难,声音也显得愈发沉重苦涩,可他还是说出了答案:“是我妈取的,是她在我刚下生的时候,随口给我取的乳名。私下里,母亲也一直叫我的乳名。” 原本还一脸戏谑的步寻,这会儿忽然侧过身,眨巴这一双闪光的眸子,有些认真地望着靳海城,可这会儿靳海城却并没有看向她,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想来,或许是勾起了回忆吧。 靳海城没再多说,可步寻却似乎已经听到了他的不少心事,这么说来,他之所以将自己正式名字改成了乳名,大体是因为对母亲的怀念吧,每每听到别人叫他这个名字,或许都会勾起他对母亲的思念和怀念。那么他应当很爱他的母亲吧…… 思考了片刻,步寻又问道:“那,她为什么给你取这么个乳名?她……见过大海吗?” 靳海城摇摇头:“母亲这一生都没怎么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落光海,但她知道,那里不是海。她说,之所以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将我抱在怀中的那一刻,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座遥远缥缈的梦幻城堡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 所以才有了“海城”这个名字。 步寻点点头,小声感慨了句:“看来她应该也很想看看大海吧。” 靳海城的眉心起了波纹,他无法理解母亲和步寻为何会对大海存在那样的向往,但她的这一句却似乎莫名说在了他的心坎上,竟震得他心头有些酸涩、疼痛,波澜叠起,久久不能平静。 “失去至亲的经历一定很痛苦吧。” 她的声音再度传来,靳海城稍稍侧过头,发现她换了个姿势,这会儿正趴在床上,用双手垫着下巴,接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他刚好能看清她的脸,这会儿的她是一副娇俏可爱的模样,可听着她这话,他这一瞬间却只想打人。 但紧接着步寻却笑了笑,又叹息道:“那也比我好啊,至少你曾经还有过至亲,有过和至亲一起制造、享受过的甜蜜温暖的回忆,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至亲,连自己是什么人生的都不知道。” 靳海城这才猛然意识到,她刚才那笑颜中,满是苦涩的自嘲和无法言说的无奈。月光溜走,她的脸又浸入阴影中,他睁大双眼,想要再看清,却只能勉强看她面庞的轮廓,也不知此时她脸上的神情究竟是喜是悲。 靳海城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又像是被火炙烤着,他感觉自己该赶紧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没能说出什么来。也或许令他一时语塞的真正原因,是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承受另一个比自己身世悲惨许多的孤儿的过往,也并不确定自己在解开他人伤疤后,是否有治愈温暖她的能量。如果只能揭开伤疤却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什么都不问,至少避免伤害。 步寻也似乎并未打算主动讲述自己的故事,靳海城听到旁边发出轻微的声音,她又将身体躺了回去。 可靳海城的心情却无法归于平静,他明知自己不该好奇,却又忍不住去想,在这种年代,一个成年人想要生存苟活都已经如此艰难,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究竟要如何活下去?又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的? 尽管他自己也在尚未成年的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可至少那时的他已经读过书、练过武、对这个世界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认识、也初步掌握了一些生存技巧……并且,还很幸运地被亡国中的故人营救,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尝过,但并没有过多久。他自认自己是幸运的,他一度被人保护的很好,却也经受了足够的磨炼。 可她呢?他实在是有些无法想象,她总不可能是被雇佣兵养大的吧?按照常理来说,没有雇佣兵会那么干,抚养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的成本实在是太高,对一个每天都要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的雇佣兵来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你是怎么到隋安城的?”黑暗中,她的声音再度传来。 尽管她的声音显得有点突然,但他并没有被吓到,不知为何,再度听到这个声音,竟让他莫名觉得有点安心。 靳海城叹息着开口道:“人在旷野中无法生存,总需要进入某个区块、城镇里才能过上比较安稳的生活。当时创建伊始的隋安城并未设限,欢迎任何人进入城中落户,也不会进行身份核查,救下我的人便带着我进入了这个目之所及最近的城镇中。” 之后的故事,即便他不说,也很容易脑补。 这个年代,想要活下去,谋生之路就那么几种选择,要么进入建设队,为城邦种田、搬砖搞基建,要么就参军入伍进入军队,即便是八、九岁的孩子,也有专门的童军营。统治城邦的贵族们通常不会愿意浪费资源让这些孩子读书,但他们却不会吝惜传授他们技能的各类课程,无论是种田还是当兵,也总是需要掌握知识技巧、接受训练的。 靳海城的选择也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