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譬如他们这个重组六年的家庭。 岑音脑子很乱,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宁北路。前段时间阴雨连绵,工地附近一带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坑,岑音止步在路口。 东林即将入冬,天气迟迟不肯放晴,岑音抬手,拢了拢脖颈间的围巾。 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岑音循声望去,瞥见了熟悉的黑色卫衣,以及男生垂在身侧的修瘦冷白的手指。 “可算让我给逮着了,亏我今天来得早,不然又让你跑了!”穿着花布棉衣的大妈插起腰,将陈嘉寻拦在面前,“你可已经欠我三个月的水电费了,加上滞纳金,两百!今天见不着钱,你别想离开这个地方!” 陈嘉寻依旧是一身黑,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盒水果。 他一言不发,只削薄的唇线抿得平直。 房东见他不语,越发来劲,冲围观的人大喊道:“你们快来看看啊,这可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家里开厂的,骑着二十几万的摩托,居然拖欠我三个月的水电费,才两百块,拖好几个月了,大家都来给评评理啊!” 路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么有钱,居然还要拖欠水电费,才两百。” “嗐,现在的有钱人都这样,歪门邪道上没数得造,正经钱一个子儿舍不得花。” “就是,我一个朋友也是开厂的,自己一晚上夜店要花大几万,每天还算计工人的那仨瓜俩枣。” “交不起水电费,吃得起这么贵的水果?” 岑音已经走上前,她看清楚了陈嘉寻袋子里的水果,这个季节东林已经很难买到水蜜桃,她上周和方绘茹一起去超市的时候见到过,29.9元一个,方绘茹拿起又放下。 岑音笑说:遇到了水蜜桃杀.手。 几乎一瞬间,花棉袄大妈就将矛头对准了陈嘉寻手里的水果,“嚯,我说怎么没钱交水电费呢。和着有钱买这么贵的水果,没钱交水电费?我看你就是想赖——” 说着,大妈就伸手朝陈嘉寻拎着的袋子抓去,陈嘉寻偏身,奈何女人冲过去的太急太猛,袋子被打掉,盒子里的水蜜桃直直滚落在地。 多汁饱满的水蜜桃被摔变形,粉嫩的桃皮上沾了泥,灰扑扑的。 “这可不赖我,是你——” 陈嘉寻的视线落在滚了灰的桃子上,他蓦地抬眼,大妈未及出口的话就这样生生被他凌厉的眼神堵在喉咙里。 女人终于在撒泼骂街之后有了肉眼可见的惧色,“你……你干嘛?” 陈嘉寻一动未动,他高出中年女人一头,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怔怔的神色,年长的女人似是被威慑到,下意识往后退了步。 周围嘈嘈杂杂,陈嘉寻似是全然听不见,他孤身而立,眸光寡凉,唇角扯起,笑意却不及眼底,是岑音似曾相识的样子。 旋即她就听见了少年沉凉的嗓音,压得很低,冷冽渗进骨缝,他像灰白天地间恍然破窟而出的修罗。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这几个月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消息不见人么。哦,我打死了个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 陈嘉寻郁黑的眸子里掠起薄笑,“也不是,差一点就死了呢。肋骨断了三根,腿折了一条,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 中年女人惊惧,“你……你吓唬谁呢。” “我刚刚从里面出来,也不介意再进去一趟。” “你……你……”女人面色忽而惨白,“你敢,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敢……” 周围再度响起议论声,有人想要上前拉住陈嘉寻,又迫于他周身的冷戾。 “小兄弟,好好说话,可不兴动手啊。” “就是就是,这动了手,事情可就说不清楚了。” “他打死过人啊。” …… “不过人进去了,哪来的水电费啊?” “怕不是自己动了手脚吧。” “不好说,这些老房子经常有偷水偷电的。” …… “这不是原来宁北巷子里的赵大喇叭吗?”有人认出花棉袄女人,“她和她男人上回私接电线被罚了好大一笔钱,居然还好意思上这儿跟人要水电费。” “什么?怎么回事?” 议论声渐大,众人看花棉袄的目光渐渐带了鄙夷。 中年女人结巴道:“你……你们胡说什么!供电局和自来水厂亲自来抄的表,我……我还能讹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