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玉清(5 / 8)

因为重伤变得迟钝的玉清身前,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腹,并利落地将他钉在了北海的雪地里,滚烫的鲜血融化了冰冷的雪,血水和雪水融合到一起纠缠出浅色的痕迹,偏执的玉清终于失去意识,

() 闭上了眼睛。

玄女望着远方煞气浓重的北海刑场,叹道:“你执念太深,这不是好事。”

玉清重伤再次苏醒就已经被送到了昆仑山。

睁开眼,许久未见的鸿钧正在身旁,他终于放下了那把寒冬腊月也要扇的破扇子,一向淡然平静的神情在与玉清对视的时候变得波澜不平。

玉清没有做过父亲,也没有好好做过儿子,不懂这样的眼神算是什么。

“玉清,”他说,“你伤的太重了,得好好养养。”

玉清不言,他睁着眼睛,丢掉鸿钧的手,自个儿坐了起来。

鸿钧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最后无奈地收了回去。

玉清当然不是自小就是这么别扭的孩子,他也有过曾真心实意依赖他的时候,况且,他本来就是在自己怀里长大的。

但是他后来长大了,作为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他天生缺乏安全感,而且他自个儿听的东西、看的东西太多了,鸿钧后来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不足以证明爱他。

他没有母亲、没有同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的只是缠绕着他几乎如同阴影一般的身世。

他是个野种。

是圣人唯一的污点。

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鸿钧越是完美,他就越是卑贱。

鸿钧端起一个玉碗,放到他面前,说:“你这些年为了隐藏上清的身份,保护他的躯壳,一直自伤,已经伤了根本了,好好养养吧。”

玉清看着他手中的药碗没有接,他问:“上清是不是要死了?”

鸿钧不言,安静地看着他。

玉清别过头,沉默许久,说:“没有人生下来就是有错的。”

“我知道。”

玉清一顿,微微抬起头,看向鸿钧,说:“混沌无法死去,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杀他。”

鸿钧笑了笑,端着药碗,温柔地说:“喝药吧,喝完身体得慢慢才会好,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玉清还是没有接过药碗,他自顾自地说:“我犯了大错,没有资格养伤,您把我送到北海接受惩罚吧。”

“玉清,”鸿钧的笑意带了苦,他问,“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叫过我父亲?”

玉清死死攥着被子,说:“您这样的人,不会有我这样的儿子。”

“我是怎样的人?”鸿钧问,“你又是怎样的人?”

“您天性悲悯,传道众生,”玉清顿了顿,说,“而我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他们之间的裂痕再也无法弥补。

鸿钧端着药碗,沉默了很久,许久过后,他说:“我这一生观人无数,但有两个人始终看不透,得不到。”

鸿钧摸了摸玉清的头,玉清避开了,鸿钧并不意外,他甚至温柔地笑了笑,将手里的药碗放到一边,站起身,说:“我得去北海一趟,你好好养伤吧。”

玉清的头越来越低,他说:“众生平等,就算是我,犯了大错

也该惩罚,您将我押送北海吧。”

鸿钧没有理他,他脸上连惯常的笑意也没有了,他转过身,走进漫天的飞雪中。

玉清在温暖的室内沉默了很久,最终他的执拗战胜了一切,他忽视了鸿钧无声的拒绝,顶着重伤,跑进了大雪中,他衣着单薄,冻得浑身冰凉,他看着鸿钧远行的背影,突然跪在了雪中,他喊道:“父亲!”

“您送我去北海吧。”

鸿钧步履不停,他看着远方,淡道:“我没有送你去死的打算。”

玉清跪在雪中的身影颤了颤,他眼中酸涩,哽咽着说:“那您把他从北海带回来吧。”

鸿钧停住了脚步。

玉清给他磕头,生疏又敬重的不像是儿子,他恳求道:“算我求您,您救救他吧。”

他埋在毛茸茸的大雪里,紧握住拳头,留下雪中的指痕,他哭着说:“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鸿钧慢慢从雪中转过身,看到了和雪融为一体的玉清,他拿着一把折扇静静地在雪中看着他。

玉清太像他母亲,高傲又偏执,永远不会做这种事,但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朝鸿钧跪了下来。

他母亲当年求得是什么来着?

鸿钧想起那一双烈火灼烧的眼睛,她死死盯着自己,从牢狱中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直到他肯看向她,她苦苦哀求道:“老师,您渡了那么多人,也渡一渡我吧。”

可是鸿钧渡不了她,她只能自渡,所以,她最终在北海牢狱中自尽。

而今,他想,如果他渡不过玉清,他会不会也去死呢?

鸿钧单膝跪在雪中,弯下腰,看着他唯一的孩子,说:“你长这么大,我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玉清慢慢抬起头,望着他,然后鸿钧笑了笑:“我忘了说爱你。”

玉清眼瞳颤了颤。

“我这一辈子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人,见证过许多美丽的风景,但是很少有觉得圆满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