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倏忽而至,交泰殿前的银杏树在经历了一场凄风苦雨后松了层皮,金黄的果子“噼里啪啦”应势而落,堆叠在厚厚的树叶上,随着雨水的侵蚀,缓缓地腐烂。 于是一股腐肉味儿夹杂着水果发酵的刺鼻异味被寒风送进了殿侧的耳房里。 狭窄昏暗的耳房中只简单布置了两三件陈旧家具,木板搭的通铺挤在墙根,衬得空间愈显逼仄,通铺边的矮凳上点了盏昏黄的油灯,勉强将床上的人映出了个轮廓。 那是巴掌大可怜的一张脸,嘴唇干裂,好似几日未曾进水。 若是这儿还有旁人,定能瞧出床上躺的这位如今只往外出气,不再往里进气了。 豆大的灯火忽然遭了风,徒劳地晃了一瞬,终于灭了,唯余青烟袅袅。 床上的小姑娘也跟着咽了气,屋子陷入短暂的死寂。 只是这场死寂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声突兀的抽气声打断。 床上的人姿态扭曲,前胸高高拱起,嘴巴大张,竭尽所能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场面不免有些诡异。 姜离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氧气,接着眉头蹙起。 这是——什么味儿? 想她艰难活了十八年,死后竟也要遭受这般罪,一入地府便被这股腐臭味熏得睁不开双眼。 挣扎许久,姜离终于掀开沉重的眼皮。 所幸目光所到之处一片昏暗,倒没有给她增加额外的不适感。 只是这地府怎的恁穷酸? 那黑黢黢一根,好似挂了不少蛛网的东西,难不成就是阎罗殿的房梁么? 姜离静静地躺在通铺上,面色凝重地盯着房梁出神。 没等她思考多久,屋外便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与其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重一轻,两道声音。 “不过是受了些风寒,怎么就劳烦得动太医院,前几日抓的草药都吃完了不成?” “回姑姑,我也……我也不清楚,她看着像是快不行了,我害怕得紧,您……” “行了,把门开开,我瞧瞧。” 半掩的房门被人推开,漏进一片天光来,身着宝蓝色宫装的年轻女子捏着鼻子进了屋子,径直走向通铺。 然后迎上了一对亮得骇人的大眼。 女人见状被吓了一跳,双脚顿时犹如被钉在原地,不得再进半步。 身后的女孩见状抖着嗓子道:“姑姑……她咽气了么?” “咳。”姜离轻咳一声。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集体抖了抖。 姜离疑惑的视线自二人身上扫过,不等她开口,便见为首女子蛾眉紧蹙,似是不悦。 “人不是好端端的么,怎么就要死了?” 姜离很想支起身体,为自己死没死这件事辩上一句。 碍于她现在浑身没劲,嘴唇还裂了几道口子,并不太支持她说些废话。 只见那女人同身后矮个子姑娘说了些什么,接着看了她一眼,掩住口鼻,避瘟神似地离了这间屋子。 待女人离开,那小个子女孩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来,坐在姜离身侧,神情十分复杂。 “哎。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姜离:“……” 不,该怎么说呢,她确信自己是嗝屁了的,只是,她如今也不敢断定自己还是不是个活人了。 “宋姑姑说了,你身体这几日不方便,巡夜的活便派旁人做了,等你养上几日,能下地行走了,再当值也不迟。” 小姑娘头埋得很低,话也说得嘟嘟囔囔,叫人听不真切。 “妮子,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小姑娘急了,冲姜离唤了一声。 妮子……妮子? 谁是妮子啊? 姜离的眼珠子迷茫地转了一圈,反应迟钝地意识到,屋子里只有她和面前这个姑娘。 这名字自然只能落到她的头上。 姜离缓缓抬起左手,试图搭上女孩的肩膀,不料余光扫过自己那只大小不太正常的手时,动作一滞。 这只纤细到几乎见骨的手,绝不是她的。 姜离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姑娘只当她高热方退,神智不清,连忙攥住她的手,将其塞回被褥中,体贴道:“你才好,不要乱动。” “皇后娘娘千秋将至,交泰殿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有些时候顾不上照顾你,你自个要好好的。” 说到最后,小姑娘将头垂得更低了,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