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渭河涨水本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但当他们过去以后她才知道为何这次朝廷如此重视。渭河周边地形平坦,水源充足,农业发达,但这次渭水冲坏了农作物,今年秋天农民们颗粒无收是小,若因此闹了饥荒才是大。 薛宁汐说她要亲自去渭河畔谷雨是不允的,“长姑娘,尚且不说余潮未退,这几日咸阳阴雨绵绵,纵使今日见晴,但路一定是泥泞难行的,你从未走过,怎么使得?” 薛宁汐笑靥如花的安慰她,“总归是要有第一次的,若万事皆推由原大人办,那我也不必来了。总不好叫原大人回去同兄长说我只会摆架子吧?” 谷雨想,姑娘什么样公子都不会说的,何况原大人光风霁月,怎回去告状呢。 但她还是妥协了,她家姑娘可不好劝。 谷雨还是说轻了,道路岂止泥泞,更是容易滑倒。原枫看着她白净的鞋踩在淤泥里,不一会儿裙摆上也沾上了泥点子,她却连眉都没皱一下,额间的细汗也是匆匆用袖子擦去,专注着眼前的景像。 “老伯,”薛宁汐见过来了一个老翁,笑靥如花的问道,“渭河这方圆几里怎么都没有农作物?” 老翁打量着她,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明眸,柔顺的头发散落在下来垂于腰际,发髻上插着的金色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配着墨绿色的衣裙竟也贵气。 她身后跟着的这位穿着也是极好的,却是恭敬的模样,想来这位应是哪家非富即贵的千金小姐了。 她说话客气有礼,老翁也好脾气的回答,“姑娘有所不知啊,前些天渭河发水,连堤坝都冲坏了,这一带更是被淹的昨日才退潮。” 薛宁汐蹙眉,竟是这般光景。原枫见她迟迟不语,温声接下她的话,“这可如何是好?朝廷的补贴呢?” 老翁叹了口气,“哪有这样好的事,这些亏损都得我们自己担着,这不,我去山上砍些柴来补贴补贴家用,日子还是得过啊。” 他破旧衣裳上还有些补丁,黝黑的皮肤上布满了皱纹,愁容满面的看着他们。她压下心中的酸涩,拿出装钱的荷包给了他几两银子,“老伯,您拿着,您年纪也大了莫要太劳苦。” 老翁一时间不知怎么是好,只得不停的道谢,祈求菩萨保佑她健康平安。 老翁走后原枫就给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脾气点了一把火,“陛下是让户部拨了款的,大抵是被这位柳县令私吞了。” 薛宁汐虽年纪尚小,但从小跟在阿爹和穆辰兮身边耳濡目染,知道贪官惹人生厌,如今见了百姓的日子不易,才觉得他们岂止罪该万死? 山路不好走,偶遇下坡路,饶是她再小心还是脚下还是滑了一下,原枫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很快就松开,“下官失礼了。” 薛宁汐愣了一下,心中惊叹于他如此守礼的同时莞尔一笑,“原大人客气了,多谢大人。” 在渭河上下转了一圈下来,她也遇见了别的灾民,同样施了银钱,本来散光银钱的她都要将头上的金钗取下来了,原枫却把银两都给了她。 她道了谢,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 回到客栈,他见她还是一言不发的关门休息,抢先一步拦住了,“郡主,下官方才注意了一下被冲垮的堤坝,下官怀疑堤坝修的有问题。” 可薛宁汐还是没有给予正面的回应,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我知道了,大人今日先休息,明日我们便去县令府。” 语毕,她就用力的将门关上了,门发出“砰”地一声,将所有的一切隔绝在了外面。 原枫自己心里门清,既然她不愿意听,他便也不同她多说,转身便走了。 回到屋里,谷雨见她的衣裙鞋子都是脏兮兮的,嗔怪道:“好在是多带了几件衣裳,不然姑娘这样可怎么出门?有损贵女形象。” 薛宁汐也不申辩,心想,若不是原枫拦着,回头她披头散发的回来,谷雨才真的要气死。 咸阳县令对她的到访并不知情,见到她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衙门还有些气恼,以为是寻畔滋事的。 一见官兵举枪拦住他们,原枫还未上前交涉,薛宁汐便拿出了腰牌,声线凌厉:“柳县令还要本郡主请来吗?” 柳成福出来时刚好看见了这一幕,待他看清腰牌上长乐二字,顿时冷汗直冒,紧张的作揖行礼,道:“长乐郡主,下官不知郡主来了咸阳,未曾远迎,还望郡主赎罪。” 薛宁汐虽是是带着火气来的,但此事还尚未有定论,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人发脾气,余光瞥向与她同坐的原枫,他已经换上了那身深绿色的官服,脸上还是和昨天一样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好像真的是陪同一般。 她莞尔一笑,全然没有方才在堂前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