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震的久久未回神,倒茶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中,一双眸子变了又变,急于求证的迫切眼神盯着她跪着的正厅处,层层植株掩盖,他什么都看不到。 “哦。”右手自然的落下,裴良低眉附和道:“那是该阻止。” 交谈结束,裴良顺着原路折返,常悦已不在那。 沉重凝视的眸光扫过那处,身量峻长的男子面上并无缓和,李僖这个人他知道。 府司西狱被困时,常悦去赎他便因为那人手心受伤,之后更是见过他们相处说话,看起来氛围颇好。 裴良掩在袍下的手掌紧握,眼眸闪过晦暗戾气,只是没想到那人存了这样的心思。 好的很! …… 平京城外的一处村落,一身青衣棉袍的青年坐于牛车横木上,后面露天的驾车放着几个锦盒,手中缰绳时不时扬起,肥大的老牛走的平稳随意。 路过树荫下,李僖唤那儿童,“小星,荆爷爷在家吗?” 路边蹲着玩狗尾巴草的小男孩抬头,响亮道:“不在,爷爷同阿爹去山后挖药草了。” 叫停马车,李僖将袖中饴糖递过去,弯腰道:“麻烦你跑一趟叫荆南爷爷回来,就说他徒弟回来了。” 得了糖的小孩笑得开心,欢喜喊道:“好!” 乡间泥土小路不平且窄,路边茂盛长着不认识的绿草,高树隔绝田野,凝出大片大片的绿荫。 春末的田里嫩绿初显,一眼望去直到天际,随着景物的开阔,见者心胸也不自觉豁然通透起来。 李僖继续沿着小路赶车,身子摇摇晃晃的顺着牛车来回晃动,男子眉眼放松,姿态慵懒,远离朝堂那些弯弯绕绕,尤其是回到师父旁,他的好心情自然流露。 荆南家在村庄深处,矮矮的木门挂着锁,将牛栓在一旁,李僖站立等着。 片刻,里头传来开门磕碰的声响。 见到背着木制背篓脊背微弯,发全白面发皱的老人,李僖弯唇,喊道:“师父。” 那人上身一件白得发黄的短衫,浅色裤子上沾了些许泥土,身量不高,但一双眼睛着实祥和亲善。 荆南伸出左手,边数边说:“嗯,我算算,距你科举至今只回来过三次,某些人怕不是忘了田野之中京城之外还有我这个老头子吧。” 李僖失笑,含笑道:“您这可就冤枉某些人了。” “某些人不能常归,懈怠了奉养长者之事,该罚,上次见面师父念叨说想吃仇家肉肆的卤味,僖特带了许多,师父不若先尝尝,再论罪?” 一样的贫嘴。 荆南不再故意为难,笑了声便放人进来。 前去解下背篓,李僖苦心劝告道:“山里土壤潮湿,道路湿滑,师父去时小心些。” 由他扶着坐下,荆南不带指责的叹息一声。 “远今呐,说你没心吧,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得,可说你有心吧,距你上次回来有一年有余,我一个老头子眼巴巴的等你回来看我阿。” 荆南故意拉着腔调说话,争注意味道十足。 李僖只笑,弯身赔罪道:“请师父恕罪,请师父原谅。” 说过一次的话荆南便揭了过去,指挥李僖将卤味拿过来摆盘,自己去厨房开始做饭。 李僖宽袖用襻膊挽起,白净的手捏起火折子,另一只手捡起轻软的稻草生火。 青年藏不住心事,荆南看他几眼便收回视线,边切西红柿边道:“你小子有事就说,我给你解惑了,完了安心吃饭。” 一副心事烦燥的愁眉模样,谁对着这张脸吃的下去饭? 本来此就是寻个方向,闻言李僖痛快道:“不瞒师父,宫中的事我不想慢慢来了。” 李僖想过身份被揭发的后果,也做好了先沉寂一段时间,经由一桩契机再回前朝的准备,可若是按照既定的轨迹,耗时太多。 他既已决心同常悦在一起,便要付诸行动。 没有人家姑娘舍弃一切而来,他连基本的都给不了的道理。 荆南动作渐渐慢下来,面容亦覆上严肃,“不满足内监是好的,但机会难寻,你已失了圣心一回,之后处事切勿急功近利。” 从十岁捡回浑身是血的李僖,荆南一直悉心教导,少年天赋才华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每每独坐时他便会想,金窝里的凤凰被迫穿上粗麻衣裳,见人便跪。 不得不跪。 “我心中已有决断,师父莫忧心。” 荆南从来都相信他的主意,闻言也就放下担心,坐着手中的事。 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