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柳家篡修庆史之罪。 他声音不大却刺耳十分,仿佛利刃可凿破寒冰。一字一句皆在狱中回荡。 “柳家修史毁他人名誉,圣上念其世代有功于国,从轻发落。剥柳家在任所有官职,男丁皆流放西北房陵,女眷十八岁及以下皆官卖为奴,满十八及以上者随男丁流放西北。修撰的庆史与家中财物一并抄获......” 原本如死一般寂静的牢狱发出阵阵嘁喳,紧接着便是双膝撞地和着“谢主隆恩”之声。 狱中乌压压跪着一群人,几乎所有人的双眼都是空荡荡的,不知所措的迎接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促狭昏暗的狱道中又传来刺骨寒风,柳如蓁冻的一哆嗦,忍痛跪着,腿上的伤口愈发疼得刺骨,她嘴唇微张,似是不服,说了一声:“柳家没有错”。可惜声音太轻,被众女眷的抽泣声掩埋。 在穆容哀嚎声中,柳如蓁感到一股冷心冻血的寒意。不知是不是因为流血过多,她两眼开始发昏,朦朦胧胧间,只见那内官似乎还说了什么,还有爹爹和阿兄,好像也在叫唤着她的小名,可却都觉着遥远如隔山呼音,难以听清。 终于,她倒下了。 ...... 年末的雪下得极大,铺得大庆宫瓦上皆是厚厚白霜一片。阖宫上下,皆忙着筹备除夕夜。就独皇帝的钦安宫内还比较清闲。 时节正好,内府局送来了红梅,柳如蓁将其分成几束,插入宫中各处的美人肩紫砂壶中。 自打她入宫为奴已来,就见钦安宫中日日有红梅,瓶中红梅一朝一换。皇帝似乎见不得它枯萎。 待她摆弄好红梅后,皇帝也准备下早朝了,洒洗的太监也开始忙起来。 眼见没落脚的地,他们又不愿让她帮忙,于是便退了出去,入了西侧暖阁子,替皇帝抄起了史书。 也不知是福是祸,其余的柳家女眷几乎都入了辛奴局。仅柳如蓁一人,不仅皇帝赏药于她治伤,还留她在钦安宫侍奉御前。 李全说,这是天子之恩。柳如蓁觉着挺可笑的。 她在钦安宫,活也不重。许是皇帝惜才,让她在西侧暖阁,每日誊抄些以往人们编撰的史书,无事便插插花什么的。却也没让她内心平复多少。 也不会让她干些什么重活怪活。直到除夕日,负责宫里衣饰的朱嬷嬷找上了她。 见柳如蓁坐在暖炉旁抄书,想起自己刚才还在忙上忙下备着晚上的衣装,心里便不受用,但仍是堆着勉强的笑意道:“柳姑娘可知,今夜轮到你去守雪梅轩了。” 闻言,她起身给嬷嬷福礼,淡淡问道:“雪梅轩是何地?” “哟,说来就话长了。”朱嬷嬷一拍手,环顾左右,见无人又细声道:“姑娘也别多问,守着就好,只记得里面住着九殿下,别让他做什么忌讳的事,免得被发现,喜节里啊惹圣上不喜。到时候我们都不好过。” 柳如蓁想了想,才忆起庆宫中九殿下名唤宋宸,从前听旁人说过,是位不讨人喜的小皇子。 “宫里小黄门去不可吗?”这事如何轮到她去做。 朱嬷嬷一时没刹住嘴:“这种事从来都是皇上身边人去守的,况且这不除夕么……” 她知钦安宫里大多宫人不满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又整天冷淡淡的。如今丢给她这么个事,一是方便他们除夕夜里吃酒打牌,二是这极有可能这真是个烂摊子。 “九殿下不去宴席吗?”柳如蓁蹙眉问道。 “姑娘你就别问了,要是好奇,就自个去瞧瞧吧。”朱嬷嬷有些不耐烦了,搁下话便甩了门离去。 如今寄人篱下,她也只能答应着。不过,也确实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事,年夜里竟要派人看着。 腊月里天暗的早,才过酉时二刻天就已经擦黑。皇帝在大庆宫西边的延春阁举办家宴,如今已是起了龙辇打着宫灯往那边去了。 到了时辰,柳如蓁披了件蓝缎旧袄准备往雪梅轩去。可见窗外天边灰霾霾的,恐待会飘雪,又拿了纸伞,才提着羊角风灯去。 雪梅轩离钦安宫不远,走了会便到了门口。 宫门上的漆红有些脱落,旁边也长了些杂草。看起来似是许久未有人居住。 她有些发慌,但还是推开了门。 “吱呀——” 一声扰乱四周寂静的氛围,天越来越暗,柳如蓁提着灯,步入宫殿。 正殿门前,荒草丛生,屋内也是昏着的,只有殿侧的夹道冒出稀稀疏疏的亮光。 寻亮向里走去,十步左右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有着几十株鲜艳欲滴梅树的梅园。 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