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师叔的病人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妇人,满头银发,眼睛都已经半瞎了,儿孙满堂,家中算不上顶级富裕,但颇有余粮。 她头上插着一根质地普通的青玉簪,拉着浮生师叔的手,满脸的慈爱,道:“仙师啊,难得你一直惦记着老身,从老身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起,就隔三岔五的来看望老身,虽说当年老身的父母生前曾对仙师有过恩德,但这么多年了,什么恩都还尽了,倒是老身啊,这一辈子若不是得遇仙师,怕是不会过的如此顺遂平静啊!” 浮生师叔静静的看着她,并未答话,只听她又道:“老身自知时日无多,但走之前能再看一眼仙师,便是了无遗憾了,下辈子若是遇到仙师,一定拼了命的修行,但求能长伴仙师左右!” 浮生师叔点了点头,说:“那就说定了!” 夜里这老妇人就去世了,云飘雪觉得浮生师叔走这一趟,说是为她治病的,倒像是特地来为她送行的。她想起浮生师叔本是青城外的弃婴,被师叔祖抱上山门后,便很少离开青城,偶然会下山治病救人。但他这么重要的药菩萨,每一次青城都会派人护卫,就像这一次一样,虽然她和玄凤都像是摆设,实在是想不到那妇人的父母,一对寻常的普通人,能对这身娇肉贵的小师叔有什么恩德,拾金不昧吗? 又想既然师叔能够大大方方的让他们陪着走这一趟,想必也不会什么不能与第三人知的隐秘,便坦然的问了出来:“师叔啊,那老夫人的爹娘对您,有过什么恩德,能让您这一辈子都这般照拂他们的闺女啊?” 浮生师叔摇头:“我并未见过她的父母,说那些谎言,只是为了有个名头接近她罢了。” 蛤?云飘雪一下长了嘴巴,她那朗月清风的师叔,不染尘埃的青城之月啊,竟也能干这种事情吗?这不是自己和那对双胞胎能干的糟心事儿吗,就连玄凤也未必做得出吧! “我有一个故事!”浮生师叔神情还是淡淡的,但举起了酒杯:“也罢,你们,就当是一个故事听吧!” 浮生师叔说,他出生不久,就记起了自己的前世,没有任何原因和预兆,就是一觉醒来,脑子里忽然多了一段记忆,栩栩如生,就好像那些事情发生在昨日一样! 他的前世,是一个杀伐果决的大将军,从一个普通的士兵,进阶到统领最精锐部队的大将军,他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手里握着多少条命,他只记得,自己不杀死他们,就要被他们杀死,于是,他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但这世间冥冥之中是有公道的,所谓杀人者必被人杀,他最后死于一场战役,乱箭攒心而死,死的也算是极其惨烈了。 浮生小师叔说:“我当时想起这一切的时候,还记得那一支箭一支箭插进我心脏的疼痛,我才知道,原来死亡是那么的痛啊!” 云飘雪在旁边差点被杯里的茶水噎到,这可是个好故事,刚开始就直接结局了,浮生师叔的前世可真是清晰明了,一个箭头就到底了,写个话本,第一章就可以写下个“终”了啊!玄凤伸手打开她企图去够浮生师叔酒杯的手,示意她听下去,绝不会如此简单的! 果然,浮生小师叔的前世,哪位戎马一生的将军,死后到了地府,判官看到他名录上那一个个染血的名字,毫不犹豫的判了畜生道。将军不服,他杀人又不是为了寻仇报复,亦不全是为了一己私欲,这是战场,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有何二话可说。一怒之下,将军从阎罗殿打了出去,宁愿做一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再投胎为人! 浑浑噩噩的在地府飘荡了数日,忽有一天,一阵强烈的劲风袭来,后来他才知道是天地法则中契约的力量,容不得他反抗,将他猛然拉扯到一个喜堂之上。透过喜帕,能看见里面的姑娘满脸泪花,手里捧着他的灵位! “阴婚啊!”云飘雪恍然大悟,又啧啧摇头:“这可误了人家姑娘了!” 浮生师叔也点头,那姑娘便是刚刚去世的老妇人的上一世,是个大家出身的庶女,大将军生前功高劳苦,死后加官进爵,便有人教唆皇帝,给他赐门亲事,日后过继一子,倒也不至于绝了后,此番恩德,定能大大抚慰武将之心!那姑娘虽出身世家却是庶女,亲事上高不成低不就,再遇到一个狠心的嫡母,贪慕那公爵之位,也就只能哭哭啼啼的嫁了进来。 浮生师叔说那姑娘洞房花烛夜抱着大将军的灵位哭了一个晚上,大将军就坐在对面看她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姑娘饿了,叫下人做了一碗素面,大将军看着那姑娘吃完了那碗素面,打了一套五禽戏,拢了拢头发,换了身衣裳,抱着大将军的灵位,又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大将军一看便放了心,此时婚事已成,契约生效,束缚他的力量消失了,大将军便飘去了其他地方。 飘了三年后,他有一日心血来潮,又飘回了昔日的将军府,如今的公爵府,见那姑娘已做了素雅的公爵夫人的打扮,在爵府里建了佛堂,寻常小半日吃斋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