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 从金良家回来之后,祝缨难得睡了个懒觉。早晨钟楼敲钟都没能把她吵下床,她翻了个身, 又多睡了一阵才披衣下床, 趿着鞋, 披头散发, 也不收拾了。打个哈欠, 坐在饭桌前等开饭。洗漱的水沾湿了脸侧的头发, 几绺湿发成了身上最精神抖擞的存在。
罕见的样子让家里人都觉得有趣, 苏喆与林风两个挤眉弄眼,偷偷地笑。
早饭端了上来,祝家早餐比以前略丰富了一些, 但也脱不了米面肉菜。全府上下除了祁泰都是年轻人, 还都是闲不住的活猴,一个赛一个的能吃,李大娘的好些厨艺都被迫化繁为简,渐渐返朴归真。
祝缨把头发往后拨,拖过一大碗汤面, 面前摆了些熏鱼酱肉之类,吃到一半,赵苏两口子来了。
“义父”赵苏有点惊讶地看着祝缨。
他算好了时间过来的, 这个时辰应该是府里已经吃饱喝足、祝缨开始处理些文书或是读书练功的时候了。
现在是在吃饭
苏喆见缝插针叫了一声“舅、舅母。”
祝缨道“来了再吃点儿”
祁泰也对女儿说“今天的肉粥好吃鲜”
两人不客气地坐下又吃了一碗, 祝缨边吃边问“鸿胪寺也歇了你排上除夕值夜了吗”
祝缨现在是不用在大理寺里值班守岁了, 赵苏才开始在鸿胪寺里攒资历,得拣点儿脏活累活干着。
赵苏道“我排的,除夕是我,我去宫里前把她送回家来一块儿热闹, 成不成”
祝缨道“那边安排好,别叫同僚送帖子没人收就行。”
祁小娘子道“都安排好了,拜年的帖子他也写下了,初一叫人往外送就行。我还要同爹商量一下年礼的事儿。”
“行。”祝缨说。
“什么年礼”祁泰问。
祁小娘子道“咱家还有亲戚呢爹同僚不得走动走动”
“哦哦。”
吃完饭,这父女俩去祁泰屋里说事儿,祝缨问赵苏和苏喆“正旦的贺表都写好了吗”
苏喆道“我的已经写好了,家里的我算着这两天也该到了。”
赵苏道“我的也写好了。”
就要到新年了,今年比较特殊,是新君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属于新君的纪元就是从这一年的正旦开始的。
它显得尤其的重要,鲁王逆案也在正旦之前结案了。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幼子被驱逐出京,仿佛给一个旧的时代划上了休止符。
虽然还有一点小尾巴,但那是祝缨的事儿了,想找全苦主如实退还田地是要费点功夫的,有些人家不知道跑哪儿讨饭去了都。
无论如何,确是新年新气象。
对大臣们,新年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写贺表。皇帝可以不看,臣子不可以不写。写这东西也是各显神通。水平高的如刘松年,随便写写皇帝都爱看。家里养了文士的比如骆晟,自有人捉刀。祝缨就只能自己写,她写这东西也写得很顺手了,不出挑,但也不会戳皇帝肺管子。
新君与先帝情况不同,拿夸先帝的词儿硬往上套是不行的,祝缨把关键的地方给改了。夸新君就是“文质彬彬”,拍马屁就是“天命所归”。新君这运气,也确实挺好的。
除了写自己的,她还要关心梧州苏鸣鸾等人的奏本怎么样了,已经提前给她们说了要领了。又有苏喆,她也得写一个。林风不是他爹的继承人,倒不用写。赵苏等人也写了,祝缨看他们写得已经很熟练了,点个头,赵苏跟鸿胪寺的人一块儿往上交贺表。
将这些都审完,一总交上去,新年最大的公务就完成了
祝缨道“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赵苏道“义父,鸿胪寺”
“嗯”
祝缨从鸿胪寺到大理寺走得急,之后“父子俩”一个在大理寺忙成陀螺一个在鸿胪寺累成狗,没功夫细说。现在两人都有时间了,他就不得不来好好聊一聊了“骆大人,他一向如此么”
“垂拱不好吗”
赵苏道“垂拱,好歹是心思在这上头,什么都看在眼里,但是知道一动不如一静,那才叫垂拱。整天心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一问三不知,那叫傻。”
“已经不错啦。”
赵苏到了祝缨面前也不用装了,他这些日子也是憋得狠了“那个沈瑛,什么人物啊什么样儿都想往上摸两把他个半瓶子酸醋”
“其他人还是可以的,张、范两个就不错。”
赵苏道“最不顶用的两个,偏是最大的上司。”
“他们又干什么了”
“那位骆大人,他要是不会干事儿,不如回去专心当他的驸马好了。沈瑛,我干什么事儿他都要从头挑剔到尾,四夷馆那天排次序,先交给他看,他给我改了八回,最后说,就用头一回的那个吧我”赵苏的表情狰狞了起来。
祝缨听得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