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估摸着为了迎接自己的回归,家里人应该已经忙了好几天了。刚才卧室里一尘不染,她现在穿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丝绸不经大力揉搓,不耐曝晒,在南方要保存,又得放点樟脑。久存之后取出来一股味道。衣服上没有怪味,又熏了点香,是提前取出处理过的。
她说“大伙儿都辛苦啦,都去吃饭吧。今天没别的事儿,等丁贵回来了再忙。”
林寡妇等人都说“是。”
终于,祝缨一家人可以一起吃个饭了。此时却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家四口围着桌子一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第一个是蒋寡妇,她是张仙姑院子里的仆人,又涨了工钱,自认不能把主人家撂下了自己去吃饭。她自觉地留下来,对林娘子说“你们先去吃,吃完了来替我,给我留点儿。”林娘子道“知道。”
第二个是杜大姐,她自认虽然是个女管家,但是也不能不管主人家。她也陪着。
第三个是铃铛。花姐坐下了之后对祝缨说“她还想搬到番学里去住着,我想,那备学放假了怎么办就让她放假还是住原来的屋子,你看”
祝缨点了点头“很好。”她看了下铃铛,铃铛在家里还穿着从山上卷下来的衣服,她又长高了一点,袖管、裤腿用布又仔细地缝上了一截延长。衣服肩膀那里就显得有点紧了。
祝缨说“她这衣服小了。”
铃铛说“娘子们给做了,新的我出门穿,在家还穿旧的,穿坏了不心疼。”
祝缨道“也行。”铃铛说的是山下官话,已经很顺溜了,祝缨认为她至少在语文方面的功课是不错的。
她吃饭快,很快吃完了,铃铛帮着蒋寡妇收拾碗碟、桌子,杜大姐又去沏了茶来。
祝缨道“你们都去吃饭吧,我跟娘说说话。”
她们才都退了下去,林娘子又提了一食盒的零食糕点送过来,在桌子上摆了。张仙姑道“你吃完了吗”
林娘子道“吃过了。”
祝缨拿起一块点心道“点心还有多少有多的,就给各房都送一些,如果不够分,索性就哪一房都不要送。”
“尽有的,我与巧儿做了许多。”
“那你们去给各房分一分,分完你们也歇着,不必过来了,我们一家人很久没见,说说体己话。”
林娘子道“是。”
终于,只剩下一家四口了。张仙姑和祝大就催着祝缨“说说,说说,怎么样”
祝缨道“京城家里一切都好,金大嫂他们还托我给你们问好。我又托了温大在京城给我再买些田。”
买田这事儿老两口喜欢,都说好。
祝缨又问他们梧州的事。
张仙姑道“也都好。哎,那个江娘子,抱回来一对双,两个小闺女,说以后就是她的孩子了。”
祝大道“咋想的也不抱个儿子,以后咋顶门立户”
祝缨看了他一眼,祝大不吭气了。
花姐轻声道“她打外头抱来了,不是梧州的育婴堂。她与小丫一人一个,又说,小丫不是她的丫头,认了小丫做妹妹。”
户籍嘛在梧州改户籍还是很容易的。
祝缨问道“孩子是什么来历”
“没说。”
张仙姑道“不知道最好,这样以后也没人找过来啦。倒你们俩”
“什么”
“你都三十了不能没个后呀你这,身边儿一堆人的,也不得个闲。我跟你爹商议,要不就算自己不生,咱从小抱一个来,就说外面有人给你生的。一生出来就抱来,从小养着,不叫他知道是抱养的,以后也是一样。”张仙姑压低了声音。
祝缨道“别瞎琢磨。”她心里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就仿佛自己还没死,但是别人看自己财产中的每一文钱,都像他要收入袋中的“遗产”似的。
突然之间,祝缨就明白了为什么皇帝不喜欢太子了。谁能喜欢一个会把自己的财产变成遗产的人啊就好像是说,“有了他你就可以去死了”一样。
那不得把家业攥到我咽气前的最后一刻活着的时候谁也不给这样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听话到最后一刻。
祝大道“你可不能不讲理啊”
祝缨冷静地说“抱别人的来充当自己的,必会有人告诉他原委,到时候想找亲生父母也是人之常情。到时候你要怎么办不许他搭理亲生父母那不好吧要是与他亲生父母相处,怎么处我图什么呀
次一等的受人挑唆,怨恨你害得他骨肉分离。你壮年的时候他还不能如何,等你老了虐待你,你受得了啊看热闹的人还要说一句这是夺了别人孩子的报应。
都是养别人家的孩子,何必给他们养子的身份不如就给学生的身份。天地君亲师。学生背叛老师,也是要受人唾弃的。且学生可以有很多,可以优中选优,这样我也放心。”
张仙姑道“别把人想那么坏。”
“你敢赌还是以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