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安南家天下,那就是以后的事了。可能性不算小,但也不必介怀,几家可以互相制衡。
真正让他急着赶路的原因是,祝缨下令时的状态,她是在什么情况下下的令?梧州经过两大丧,一场是祝大,一场是张仙姑,父丧母丧,祝缨表现得完全不同。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且近来祝缨疏于政务,突然下令,很有点不祥的味道。
中途,他追上了祝炼,看得出祝炼也有点着急,两人寒暄几句,并辔而行,口里说的却是:“也不知墓修好了没有,这次能多留几天,送二老入土就好了。”
赵苏道:“吉远士绅也打听呢。”
“他们。”祝炼说。
赵苏道:“我省得。”
二人赶到西州城,在城外与祝青君相遇——祝重华已经到了——三人碰了个头,接着就要与巫仁打交道了。
提到巫仁,赵苏有点头疼:“她以前没这么难缠的。”
祝青君笑道:“现在她与您熟了,当然就难缠了,不熟的人,她话很少的。”巫仁的话一多,就会冲,赵苏也拿她没办法。
祝炼道:“先见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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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赶到幕府,祝重华也在,正与苏喆说话,看两人的表情,仿佛交情不错。苏喆面带微笑,正说着什么,看到赵苏叫了一声:“舅舅。”与祝重华止住了话头。
几人碰面,第一要问祝缨。苏喆道:“一大早出城去工地了,西州秋收完了,工地开始复工了。”
赵苏道:“那我们去看看。”
苏喆道:“我陪你们去。”
天色还早,工地不算很远,几人纵马很快赶到。祝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老远看到祝缨提着支短杖指指点点,不像衰颓的样子,他把马驱得更快了。
几骑到了跟前,祝缨将短杖支地,问道:“都来了?”
几人滚鞍下马,祝缨对祝青雪道:“扶着点儿重华。”祝重华年纪不小,以前没怎么骑马过,不如其他人娴熟。
祝炼先说:“老师!”
叫完一声,又没了词儿,祝缨一笑:“哎!”
她一笑,大家都笑了,赵苏环顾四周,道:“进展还算顺利。”
祝缨道:“唔,再有几天就得,你们若是无事,还能吃一杯酒。”
祝炼道:“我是一定要留下来送殡的。”
赵苏道:“吉远士绅也想来吊唁。先前阿婆走的时候,他们并不知情,这些日子消息才传到吉远府,都说要来尽一份心。”
“行,回家再聊吧。”祝缨说着,对着监工低声吩咐几句,让他留意工匠的饮食。
祝炼与祝青君上前要搀扶,祝缨道:“不用你们,走了。”说着,将短杖扔给祝青雪,自己扳鞍上马,看着比祝重华利索多了。
回到幕府时已是天黑,祝缨索性招呼大家一起吃饭,祝缨花姐、幕府心腹、几个刺史、赵霁等人,满满坐了一屋。
祝缨平素颇为随和,屋里很快就呼朋唤友,热闹了起来,到上完菜,赵苏等人一齐向祝缨问好,屋里才暂时安静下来。
赵苏祝酒,祝的是祝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看到祝缨恢复了平静,所有人心情都不错。
祝缨道:“好。”
赵苏等人祝酒毕,各自重新坐下,冷不丁听到祝缨轻描淡写了一句:“今天有旨意到,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省得我再派人发抄了——皇帝立了太子。”
口气平淡得与刚才说“这是新酿的米酒”一模一样。
赵苏手抖了一下,米酒从杯沿流到他的手指上,他将酒杯放下,问道:“不知是哪一位?”
“长子。”
“啊?!!!”除了祝重华,赵、祝、苏、陆等人都失声惊叫。
祝缨道:“是啊,不是好事。”
皇长子他是个傻子!然而他又占着个“长”,在没有“嫡”的情况下,也不能说这样的选择有毛病。但是众所周知的是,一个傻子是当不好皇帝的,傻子的兄弟们也不会服气。选了个傻子做太子,还能说明一件事——傻子他爹如果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那就是遇到了难题、被人掣肘了。
皇帝的处境或者心境也非常的不妙。再联系一下郑、冼没有分出胜负的党争,这个朝廷……
苏喆感慨道:“陈相公又要犯难了。”
祝缨道:“他犯难的事儿将来还多着呢。三件,东宫,党争,边患。哪一样都不能掉以轻心。不止是陈萌,这三件事还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你们都是安南的菁华,要心里有数,天下大势,必会影响到安南。”
“是。”众人一时失了谈笑的兴致。别的可以不管,这个边患怕不包括西番?安南如今可不想对上西番啊!
祝缨道:“怎么这么个表情?天塌不下来,还没到眼前呢,准备着就是。没有这几件事,以后也会有别的事把安南牵扯进去。要沉住气。”
“是。”
“好了,来,今天只管吃饭。”
接下来她便不再说朝廷大事了,祝缨又说起安葬父母的事情,这个事大家都能说上两句。苏喆说她母亲在信里也问起了,也说一定要到场的。郎睿也说他父母也要来。路丹青、林风就不提各自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