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本来是个差使,他们在路上走了一个来月,算日子也跟他们没关系。但是就被扣下了!
罪魁祸首就是祝缨!这种愤怒起初还压得住,现在是越来越光火。
祝缨对他们的愤怒视而不见,公事公办地问他们为什么说李府里一团糟。
衙差心道:老头子死得不是时候,还不是一团糟呢?!
口上却说:“老棺材瓤子娶个小媳妇,还不够糟?哪家要脸的老人这么干了?”
“除了他,还有谁?”
衙差道:“都不是好人!死了的老太婆,天天吃斋念佛,我们弟兄哪年不得替他们府里抓几个交不上租子的佃户?进来先打二十大板……榨出最后一滴油来,再假惺惺说免了利息。利滚利都不知道滚了几茬儿了!府城周围的地,都快全是他家一家的了!”
李藏呢,就是这些事都让老婆干,他自己是个“自在闲人”。
偶尔行走在路上,看到个美貌丫头,就问人家要不要到他府里做工。
儿子们在外头做官,好些年不回来了,所以衙差不知道太多。但是李泽曾经也干过在家侍奉祖父母的事儿,当时他老婆生不出孩子来,老婆给他纳妾,李泽心疼媳妇儿,弄了个婢女,生完孩子就“去母留子”,把孩子生母给远远“发嫁”了。走的那一天,哭得整条街都听得见。算来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近来府里两件白事、一件红事,简直太热闹了!白事都快办不下去了!孙子不出现,兄弟姐妹打成一团,还自己找仵作、郎中要验亲爹的尸!
真是一家子的体面人!
衙差最后恨恨地道:“还不信我们大人!”
祝缨觉得这个口气,与张班头等人说王云鹤几乎一样了。问道:“你们刺史,是位好官?”
衙差道:“当然啦!他老人家一定不会冤枉我们的!”
“公文这会儿也该到他手上了,你们很快就能回去了。”祝缨说,然后一左、鲍二人便离开了。
站在大理寺狱门口,祝缨忽然就笑了。左司直问道:“口供问成这个样子,你还笑得出来?”如果老管家那里是真的,那就没坏人了。如果衙差的话是真的,那就没好人了。无论是哪一种,都很难办!
祝缨道:“我有点数了。”
“你有什么数了?”
祝缨道:“叫武相和崔佳成办一件事,把几个丫环婆子的囚室门窗给我用黑布蒙上、用木板堵住,不许透一丝光进去。”
“诶?”
祝缨道:“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行!”
然后祝缨就把大理寺狱的事情交给了左司直,然后自己和鲍评事去见郑熹,点了九个吏与他们一道出差。郑熹问道:“你有把握?”
祝缨道:“一点点。”
郑熹给她签了公文:“去吧。也不必急着回来,半个月,往返两千里,你……”
祝缨笑道:“我以为只有老头子才会啰嗦的。”
“滚!”
祝缨滚了。
九个吏里,祝缨特意把小陶也给带上了。小陶十分激动,问道:“祝大人,咱们这是办大案的吧?”
祝缨道:“是受苦的!”
小陶道:“我才不信呢!”
不但他不信,所有的人都不信,盖因祝缨这一年来对大家实在是太好了。再说现在,她先带了一行人支取了公费置办了皮袍之类的御寒行头,然后才出发。还没出京,就白得一套皮衣,这能说不好?
鲍评事对着小陶直摇头。
出了京城,二十里先到一个驿站,祝缨对鲍评事道:“就此别过!小陶,你跟我走,你得跟得上我。”
小陶傻眼了:“什、什么意思?”
“你会骑马。”祝缨肯定的说。小陶的家境在吏中算不错的了,有自己的房子,娶着老吴的闺女,还能有点小爱好,比如骑马。他还能养得起个马呢!
直到此时,小陶才知道小祝大人的好处是不能白拿的,得干活!
祝缨带着小陶,拿着大理寺紧急公务的牌子,一路换马不换人,头一天就奔出一百多里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祝缨才和他在一处小驿停下。小陶脸色发白:“不、不会吧?夜里还要赶路吗?”
“不用。”
小陶放心了,爬着下了马。祝缨腿也有点软,但仍撑着。她是从六品,一套院子是没有了,但是在这个人不多的小驿,她得了三间屋子,有热水、有热饭。祝缨对小陶道:“去吃饭、泡个脚,睡觉,明天一早赶路。”
小陶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明天……”
祝缨从怀里掏出个匣子来,让狱丞沏了热水,说:“这里有参片,你含两片吧。”
小陶心说:您这真是要玩儿命啊!不是!玩也别玩我的命啊!嗷嗷!
祝缨真就带着他玩命,连着奔了四天,到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