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大怒,某一刻,他忽然问我,是不是我早就知道?」
谢星麒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我说不出话来,祖父一看,便明白我是知情的,他不断问我何时知晓,为何帮着隐瞒,问着问着便病发了,他捂着心口要去拿柜阁上的药,可手不稳,药瓶掉在了地上,又滚到了我脚边,看着那药瓶,我忽然意识到,如果祖父死了,那岂非再无隐患?我捡起药瓶,并未递给他,他踉跄来抢,还未抢两下,便跌倒在地,也是那时,他一把扯断了我的玉佩络子,玉佩坠地,摔成了几块……」
谢星麒想到那夜,仿佛看到谢文舜挣扎着哀求,他深吸口气,满眼泪光笑道:「他扯着我的袍摆求我,我又怕又慌,不住地后退,直等到他再无声息,才着急慌忙将药瓶放远些,又将玉碎捡起,布置了房门从内落闩的模样,我回房后心狂跳,那时我并不知道玉佩缺了一块,只等天亮检查时,才发现有一片玉碎未捡回来。」
谢星麒看向众人,连他自己都觉荒诞,「那时天色大亮,他们已发现祖父出事,我心想,一旦看到那枚玉碎,便一切都要暴露了,因此我是怀着必死之心到的祖父院落,可我没想到,那枚玉碎竟然不翼而飞了,他们给祖父净身更衣,装殓入棺,所有人进进出出,没有一个人看到那枚玉碎,我曾想着,或许那玉碎,
是被谁踩在鞋底带出去了,我那时高兴极了,连老天爷都在帮我,我、我真未想到是祖父——」
宋启智听得唏嘘无比,「你害死了他,但他弥留之际发现你留下的铁证,知道藏在哪里都有被发现的风险,便那般凭空吞进了腹中,只为了护你周全。」
谢星麒猛地闭眸,泪珠终于涟涟而下,「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我本不想让他死的……」
说至此,谢星麒又忽然睁眸,愧疚在他面上快速消散,他道:「他如此做,不就是因为我是谢家长孙吗?他做这些,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谢家,是为了我这长孙身份!他和父亲一样,将孙儿看得千金之重,却不知,谢家这一辈,根本没有男丁之福!」
陈情至此,谢星阑忽而道:「你是何时知道你不是谢家血脉的?」
谢星麒下颌微抬,「三年前——」
说至此,他又恨恨看向林氏,「我早就发现母亲对岳师父格外尊敬,起初令我去隔壁府中学武,也是母亲撺掇父亲,父亲看不起武将,却经不起母亲吹枕边风,便叫我去隔壁,好歹学个防身之术,我兴致寥寥,可母亲却将岳师父夸得天花乱坠,三年前的中秋,母亲去白云观上香,当时我与友人在附近,知道母亲去了,便想去接了母亲一同回家,可我去了禅院才得知她们用了障眼法,只为了与岳齐声私会。」
谢星麒冷声道:「我得知一介卑贱武夫竟污了我母亲,自然不想叫他活命,母亲看我怒极,这才道出实情……」
谢星麒垂眸,神色痛苦起来,「原来我根本不是谢家之后,我那时害怕极了,后来见母亲瞒着我父亲这么多年,这才渐渐安心,我原想着,既能瞒住,那便瞒一辈子,只要不露踪迹,我便永远都是谢家六公子……」
见谢星麒如此自述,那老者又忍不住道:「纸包不住火,你母亲瞒了你父亲多年,那是因为他蠢,这、这真是谢氏奇耻大辱,眼看你们府上这些年渐渐起复,你父亲尾巴要翘上天去,可没想到竟藏着这等丑事!这传出去,我们谢家在江州还如何立足?!」
宗亲们纷纷附和,谢正襄听得两眼翻白,似又要吐血,这时那老者又问谢正彦,「老五,你当真不知此事?他可是你们府上的武艺师父!」
谢正彦坐在轮椅上,面上也是一片灰败,他轻咳着摇头,「不知,真不知情。」
谢星卓这时道:「岳师父对我父亲有救命之恩,我们满府上下都敬着他的。」
谢星麒凉声笑起来,「当年你父亲掉在半山崖,你们府上那么多忠仆都不敢施救,唯独只有他敢,不过是因为他知道救了你父亲,便可堂而皇之与谢氏来往,后来你们收留他,他正是求之不得——」
岳齐声重伤,如今虽被救回,却依旧是生死难测,林氏见谢星麒正眼都不看岳齐声,面上悲色更甚,「麒儿,他是你父亲……」
谢星麒头也不抬,似未听见一般。
宗亲们见林氏如此,只指指点点,私语纷纷,不多时,先前那富态男子道:「老太爷丧事未毕,老三又病倒了,还牵扯了命案,这一个犯了杀人之罪,另外几个却还需处置,如今你们府上连个掌事的都没,实是可怜可叹,不如我与族叔帮你们操持操持,免得这笑话闹得越来越大……」
谢清菡一听此言,忙上前道:「表叔,这便不必了,我父亲没法子掌事,那不是还有我和我妹妹吗?」
男子愕然,「你们两个姑娘家……」
谢清菡冷笑,「姑娘家怎么了?那我们也是清清白白的谢氏血脉,我幼时深受母亲教导,信阳简氏可是最会出纳管家的,在加上府上管事嬷嬷们也尽心,您和堂祖都是客人,就不必你们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