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陆展开神识的那一刻,就能捕捉到整个殿堂内的所有灵力波动。 从熊熊燃烧的赤冥离火,锻空炉上嵌合的咒文,再到下方隐藏的法阵,每一个细节都被纳入感知范围内。 那些酷似血水的液体里,同样蕴含着浓郁的灵力。 但那确实不是血。 她掏出玉简,发了个简短的消息,表示自己已经抵达目的地,又顺便问了一句池子里都是什么。 慕容冽很快给出了回复,表示那只是一些灵植和稀矿的混合溶液。 它们在被熏蒸滚烫的环形金属沟池里,因为高温而不断翻腾煮沸。 苏陆感受着周围灵力的流动,确定这里并没有什么陷阱,然后一边看着玉简,一边走到那沟池旁边蹲下。 她一手撸起袖子,一手蘸满了粘稠的液体,在胳膊上画了几个简单的咒文。 这是锻空炉的开启咒文,通常要画在武器上。 ——虽然炉中火焰看似是无时无刻不在燃烧,但如今她看到的锻空炉也并非被完全激活的状态。 至少慕容冽是这么说的。 听上去他对这座炉子的了解颇多,无论是路线还是进入和启动方式。 苏陆依稀记得她曾和师父说起过陷冰山的事,当时她曾猜测他是九大门派的弟子,慕容冽并没有正式否认过。 更何况寸晖甚至能当钥匙来使! 她不太相信任何一把仙器都可以那样开门。 所以他以前是万剑宗的弟子吧。 苏陆这么琢磨着,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联想。 但她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大门派里的阴私颇多,各种各样的缘由被迫或者主动离开宗门的比比皆是。 除了少数情况,大多数时候,门派都不会主动去宣扬这些事,因为都被视为丑闻。 她在闲暇时间和炼石堂的前辈们聊天,都听了不少类似的传闻。 从另一个角度说,她知道慕容冽肯定和万剑宗有仇,他一定和这个门派有所牵扯。 那他可能是万剑宗的人,也可能是武神山三千仙门中的一支,因为那些小门派的修士,其实也是在万剑宗的管辖之下。 他们肯定也能了解诸多万剑宗的事,至少比武神山外面的人知道得多。 苏陆压下混乱的思绪,走向了正中央的锻空炉,站在炉鼎的正前方,将画满咒文的手臂伸进了圆孔之内。 炉子内依然翻腾着黑红的真火,热意汹涌而来,炙烤着皮肤骨肉,一瞬间仿佛要将血液都蒸至干涸。 透过孔洞的一点缝隙,她望见胳膊上血红的咒文被火焰映亮,发出明耀的光辉。 然后整个炉子的内腔和外壁上,同时浮现出千百个相连的咒文,互相勾连着射出一片刺目的血红光芒。 她抽出手臂,看着面前的炉子外壁缓缓打开,露出了可容一人通过的裂口。 苏陆抽出挽发的银钗,任由满头青 丝散坠垂落下来, ≧(), 和外衫一起塞入手镯里。 她将手镯放在入口一侧的台阶上,然后回身迎着扑面涌来的热浪,迈入了张牙舞爪的暗色烈焰之中。 耳畔回荡起一阵阵烧噬声,火苗撕扯着空气,瞬间焚化了单薄的里衣,又攀上散开的发丝。 苏陆站在熔炉中心,积蕴的灵力从金丹内喷薄而出,没入四肢百骸间,强化着每一寸骨骼血肉。 原先罩在身躯之外的护体灵力,此时正在慢慢撤去。 在锻空炉被彻底激化后,埋藏在平台下方的法阵,也完全运转起来。 平台之下设了一副精巧的机关,她听见一侧隔板倾斜而下。 灵植特调的炭料落入火中,散发出阵阵奇异的香气,以及丝丝缕缕顺着火门弥漫进炉内的灰白烟雾。 雾气很快被暗红的火焰扯碎,但鼻腔里也开始贯入硝烟的气息,热意如同插入咽喉的烙铁。 苏陆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护体灵力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痛楚之中。 ——她并没有受伤。 至少身上没有出现任何肉眼可见的伤势,但那种被炙烤的疼痛源源不断地扩散着。 体内的所有水与血,仿佛都在一瞬间被蒸干。 理论上说这是必要的流程,而且任何人在锻空炉里都不会感到享受。 但她仍然痛苦不堪,甚至想要用法术令自己直接昏睡过去,就像麻醉结束醒来手术就完成了。 不。 ……她不能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