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急着再写字,而是放下笔,右手做了七八个抓握动作后重新去抓笔,但是依旧不灵活,肌张力增高也让他控制不好力道。
又一次尝试后,笔从手中脱飞掉落了地面。
视线看向落笔处。
捡个笔而已,没理由连这点都做不到。
双臂撑住床头柜边缘,随着用力,轮椅往后退了些,留出了他与床头柜之间的距离,他伸出手,试着慢慢弯腰,可失重感来袭时已收不住势,整个人都往前栽去。
“许暮星!”
顾临舟刚踏进病房,乍见这一幕,惊惧上涌,幸好他动作快,疾步上前箍住了对方肩膀才没让人摔下去,悬着的心没放下,直到将许暮星扶好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许暮星。”顾临舟轻声责备。
许暮星自己也有吓到,那一瞬摔下去,脑袋还得磕在柜子上,到时脑子也残了,不过面色一白后恢复了常态。
“你怎么来了?”
顾临舟握住轮椅手柄,调整好方向,在许暮星对面坐下,缓了缓道:“其实我天天都有来,天天都有向医生询问你的情况,可你不想我们来探望,所以没进来,但是今天.....”
他苦笑了下,接着说:“今天没忍住,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是我自己觉得丢人。”
“不丢人,许暮星永远是许暮星,”顾临舟的目光攥紧了许暮星的视线,语调也越发柔软起来,“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星,无论什么样子。”
男生的诚挚,炽热,布满温润眼眸。
如阴霾里明亮的光。
许暮星微微一笑:“谢谢。”
顾临舟也牵了下嘴角,只是笑得有些酸涩。
“今天感觉怎么样?”主治医师带着两名实习生走进病房,一边查看手里的病例,看完交给实习生,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和蔼。
陈主任四十来岁,模样敦厚,说话总是不紧不慢,语气温和,每次见到这位主任,他心里都会踏实不少。
不过....
“好像和前几天没差别。”
“不要着急,半个月就能下床自理,情况恢复得很好嘛,继续保持。”
许暮星点头,说实话,他还是有些焦虑。
陈主任每天都在和病患打交道,哪里不了解患者的心情,说过多遍的话还是会耐心地重复告知。
“你的损伤属于可逆性,能恢复好,但要恢复到以前状态肯定要有个过程,急不来,现在就是放宽心每天坚持康复训练,以你这么年轻的底子再有个一个月我估计也差不多了。”
“谢谢陈主任。”
“药也要按时吃啊,住院呢还得继续,过两天再拍个片我看看,”陈主任道。
“好的。”
“你小姨呢?今天换你同学照顾你?”
陈主任查房时常还会和患者聊几句家长,许暮星
很适应这样的亲切,会让焦虑得到舒缓:“我小姨去外面买早饭了,我同学刚来。”
“好,多吃点高蛋白高维生素食物,容易消化的。”又叮嘱了几句,陈主任带实习生去了隔壁病房。
“要不要我扶你到床上休息?”顾临舟问。
“不要,”许暮星果断拒绝,“躺了一晚才起来没多久,再躺总觉得自己真成了废人。”
“背上还会痛吗?”
“偶尔,比刚住院时好不少。”
他双手撑住床沿,见顾临舟要扶,立马阻止:“你别动,我自己能行,我就在病房里走一走。”
“你慢一点。”
顾临舟没有坐回去,眼里满是担忧,他双手呈围拢状虚扶,万一对方跌倒他能及时出手,看着许暮星一点一点站起来,慢慢顺着床边挪步,心里一直纠着。
许暮星伤的最严重的地方是背部,是脊髓,是掌握身体行动能力的重要器官。
再重一点,就真的瘫了。
“他回学校了吗?”他目光低垂,盯着自己挪步的脚尖。
顾临舟会意,问的是席亦城,但是以现在许暮星的状况就是说了也无济于事,一犹豫,那双清冷的眸子已直直盯着他。
病房静默。
许暮星皱了下眉:“他还没回学校?”
“嗯,”顾临舟道。
“也不知道我还在医院?”
“不知道,段秋鸣没和他提,想提的时候已经联系不上了。”
许暮星轻抿了下唇,撑着床尾又往前挪了几步,当时醒来知道自己状况,他第一件事便是让宋翦他们千万别告诉席亦城,瘫在床上连排泄都控制不了太伤自尊,他没法用这么不堪的一面面对席亦成。
但住院肯定瞒不了多久,席亦城只要出了院回了学校就会知道自己的事,张延、段秋鸣他们也不会再瞒他。
但人迟迟没来。
大概率,就是没回学校。
“你那天先拉了我,应该很伤他,”顾临舟还记得席亦成说过的话,说只要许暮星,在对方心里,许暮星毋容置疑是排第一。
许暮星不说话。
“如果.....”有个假设也萦绕在顾临舟心里,事故后,每晚他都会想到坍塌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