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眼睛,依稀见了后面的韩非,“非啊,莫再想着为韩死了,韩亡了,先生还想非活着啊!”
韩非已泪流满面,闻言跪坐在地,伸手想遮住自己半白的发,不让自已的先生看见。
他对上荀子温和的目光,本已有千句话要说,可到头来,只道了句,“老师。”
他生四十多年,这是唯一一句他从不会卡顿的话。
韩王不太爱管他,反是他求学之路的师长待他至诚,视为半子。
他把自己搞成这样,有负老师。
荀子看不清他,但知道了他在,便放下心来,“非,先生读了非的书,非有大志向,很好很好啊!”
韩非叩首,任泪滴在地上。
荀子也是一行清泪,琇莹用衣角替他擦了,他笑了,艰难抬手擦去琇莹一直未干的眼泪,“人之一生,无非生老病死,小琇莹,生死有命,不必垂泪。”
琇莹怎么忍心,他不知道怎么直视先生的离去,“先生,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秦月还未朗照天下,琇莹还未带先生去看呢。先生有憾呢!”
荀子哈哈大笑,然后就是一大串咳嗽,“琇莹啊,若真到那年呢,酹酒于地,先生与琇莹同饮满杯明月。”
他指着那半屋室的书,冲琇莹笑得温柔,“琇莹一身襟怀漱冰濯雪,我私以为你乃最得我心的弟子。琇莹已经有自己的道了,虽非儒道,可是我依旧开怀。先生听过琇莹的志向,便欢喜极了,因为琇莹所思皆我所想,琇莹会做的很好的。”
琇莹扯动自己干涩的唇角,不顾血流
,只顾点头。
“好了,莫哭了,先生的书稿都留给你了,琇莹,你我志同,先生大幸矣。我死,葬我于学宫,子为我铭。”
你志未改,先生的志向也不变。
把我葬在学宫吧,来年你我让天下人都读书的志向已成,莫惜金樽酒,酹地一杯,先生共饮,此先生大幸也。
你为我最知心的弟子,我把自己交给你了,琇莹。
琇莹点头,闭上眼睛任泪珠滚落。
荀子见他这与幼时一般无二的模样,轻声道,“琇莹,再去为先生折支花吧,让这花伴我长眠吧!”
琇莹抹泪起身往外跑,他要去找到最好看的一枝花。
他出去了,荀子才轻叹一声,看着面前眼红了一圈,但依旧倔强的抿唇的阿政。
他此时已经累了,但还强撑着一口气高声问他,“阿政啊,百折不挠否?”
阿政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垂眸直视荀子,笑得张狂,“区区百折,安敢阻我!我志恒坚,九死不悔。天下将自我始,永无战乱流离。”
“好好。”荀子闭上了眼。
我信你!先生信你。秦/王政,先生长大的阿政。
琇莹的花未送出去,因为先生这次没有等他。
手中的花摔在地上,花瓣零落一地,琇莹抱着枯枝,擦干眼泪,垂首跟在他阿兄身后。
先生,在天下看着他呢,他不哭了。
先生,你这颗星要落在阿兄的星落啊,这样来日琇莹归去,你我依旧可以坐堂谈笑,你可以听我说尽往后的人间事。
先生啊,琇莹来年与你重逢,我与你诉那年秦月照彻万家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