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往这边赶,却被散步的陛下拉着玩六博棋①,已经连输六局了。陛下也不吱声,张苍此时已经怕得汗流浃背了。
良久,他才颤巍巍地道,“陛下,臣不擅六博。”
阿政面色不明,闻言搁在棋盘上的手顿了一下,纤长玉色的手指轻敲象牙棋子,木制镶玉的棋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换一个。你会玩什么?琇莹的魔方你会玩吗?”
他挺想再跟这个张苍一起玩的,虽然一点挑战都没有,但是很放松。
张苍快被他那隐隐期待的态度弄崩溃了,陛下你去找公子玩不好吗?你想玩多久,公子一定陪你多久,李师兄也行啊,为何偏偏为难他呢?
他别说跟陛下玩了,他跟陛下说话他都嗑巴,陛下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公子也不在,呜呜呜。
“臣都不擅。”
阿政静默,瞥了他一眼,这是不擅?
这是不想跟他玩。
“会玩什么?”
张苍腿软,“臣也不知道。”
阿政又瞥了他一眼,也不为难他。
他下了车,然后回首,对着张苍满是汗的脸放低了声调,“那你好好想想。”
想不到就算了。
张苍叭叽一下跌坐在宽大的车上,陛下的意思是想不到就别出去了,他要命丧此地了吗,因为他六博玩得不好吗?
要死了。
阿政径自往前走,挥退了左右。
他记得这处有一片梅林,张苍没跟出来就算了,又丢不了,他从不等人。
至于现在,他也不是等待琇莹,他只是捉兔子,捉一只大兔子。
现在是早春(),还剩几发红梅开得半残不残?[((),他走过时大氅上落了半肩的花瓣,他没抖,但风一吹,那几片花瓣便沾了风尘,他亦不留恋,依旧自顾自朝前走,他在找他的兔子。
琇莹就是在这时窜出来的,他蹦跳着,连着风一起扑进阿政张开的怀抱中,“阿兄!”
四方的风,明明是寒凉的,在琇莹扑来的片刻却是温热的。
阿政勾起了唇角,他的兔子来了,可见了琇莹的伤后,陡然严肃了起来。
“你动手了?”
琇莹头发已经散了,还沾了梅花,早春无雪,他鬓却有雪色和梅,风雅清隽,眼尾有点红,倒真像是梅花兔子成了精怪。
“嗯,我看不过眼。”
阿政脱下大氅将他拢住,为他重束了发,见了他手掌血色,还用布为他无声的暂时处理了伤口。
“朕今日见了阴嫚想着有时候不必要只有一个选择,琇莹,你干扰了朕。”
作为君王,他有时会孤注一掷,但不会总孤注一掷,他需要为自己创造别的选择,继承人也不会例外。
这次是他忽然想给阴嫚的考题,琇莹却去帮忙破了题,早知道就不放他去了。
琇莹睁大了眼睛,阿兄是想培养阴嫚去争斗夺位吗?
他理解错了吗?可阿兄的眼睛这么告诉他。阴嫚是朕的孩子,朕的位子,她自然也可以。
怪不得阿兄见了这架势便在外面不动,阿兄一切都猜到了,所有的一切,所有人的反应,那阿兄给阴嫚的题是什么?
他张了张唇,没有惊恐,只是担忧,那扶苏怎么办?那以后怎么办?
谁给谁做磨刀石?还是有旁人入局,他俩做垫脚石?
阿兄啊!你不是无情的木石,若是自相残杀,你又会否伤至肺腑。
他有万千想说,最后只是将自己未受伤的左手放在了阿政的右手上。
“阿兄,我瞧那顶上的红梅最好看,去为你攀折一枝作赔罪吧。”
破了你题,是我之错,愿赔罪啊。
阿政没有反握住他的手,他只是抬起半阖着的眼眸,望向枝头残梅。
而后扭头望向琇莹,眼神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他在生气,周身盈着帝王的威仪。
“你慌了,那梅花败了,朕不喜,你以前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不会折它给朕。”
琇莹啊,你也为朕此刻无情的决定而感到惧怕吗?
别人不懂朕,你也不懂吗?你用残梅暗示朕将一手造成朕的孩子骨肉相残吗?
梅花残败,细碎落在琇莹的肩头,大氅上还残留着阿政的温度,替他抵去寒凉。
他无惧阿政的怒火,也没有跪下,他只是直挺着腰背,紧紧地攥着阿政的手。他眼尾的睫毛沾上些许水意微颤,他没有哭,只是风大了迷了眼。
“我怕你失悔,有点慌,未见梅缺。”
我知道你所有的隐忧,我知道你所有的担忧。
你不
() 想大秦只有扶苏一个选择,我知我知,即使那会伤害你的孩子,我也会支持你。
但你要不要再慎重一二,不为其他,只是怕你痛。
何以白首同心,曰,不问亦不怨,心愿情甘。
一句话打破帝王的审视,他轻轻侧目,又望向梅花。
他如琇莹期待的那样反握住琇莹的手,他如释重负,畅快的笑出声。
“朕刚接到了一只兔子,上面还带着梅,所以不要了。”
不改,朕不改!你跟着朕,一条道走到黑吧!
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