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俭抬眼才见来的是宝琴,不禁笑道:“妹妹怎么来了?”
宝琴明媚笑着,一边自食盒里将吃食取出来,一边说道:“我方才见俭四哥并不曾吃喝,就想着许是苦夏吃不下,便让厨房预备了什锦豆腐捞与三鲜锅贴,俭四哥尝尝合不合口味。”
李惟俭顿时食指大动,笑道:“这两样许久不吃了,如今你一提我倒是想的紧。”
宝琴顿时笑颜如花,将筷子、羹匙摆放整齐,道:“既然想的紧,那俭四哥就多吃些。”
那什锦豆腐捞瞧着与京师的豆腐脑相类,却别有风味。配着外酥里嫩的三鲜锅贴,吃起来果然极为爽口。
只须臾,那一叠锅贴便被李惟俭吃了大半。眼见宝琴还立在一旁,李惟俭赶忙道:“妹妹何必站着?家中不用那么多规矩,自己拉了椅子落座就是。”
宝琴应了,扯了椅子过来落座。李惟俭又问:“妹妹可要尝尝?”
宝琴吞了口口水道:“说来也怪,方才酒宴上明明没少吃,可瞧着俭四哥吃这两样,我如今也犯了馋嘴呢。”顿了顿,小心竖起一根手指:“那就吃一个,多了怕会积食。”
李惟俭正要将筷子递过去,却见宝琴身子前倾,张开嘴来,还发出‘啊~’的声响。
李惟俭眨眨眼,面上忍俊不禁,便夹起一枚锅贴塞进其嘴里。宝琴吞在嘴里,又用小手遮掩了口鼻,轻轻咀嚼一阵,顿时笑道:“果然好吃,也不知家中从何处请来的厨子。”
这却搔到了李惟俭得意之处,说道:“沧州有一得闲楼,内中厨子传闻祖上是前明御厨。”
宝琴眨眨眼:“哈?俭四哥请了御厨来?”
李惟俭摇摇头,说道:“那人惫懒,又推脱年岁太大,始终不肯来。转头又将女儿、女婿引荐了来,说是其女婿已得其真传。赶巧,此人本是姑苏人士,金陵菜色只消尝过一遍便能原样整治出来。”
“原是这般。”
李惟俭又闷头吃喝,宝琴便双肘撑着桌案,双手捧着小脸儿,笑盈盈看着李惟俭。看着看着,忽而嗤的一声笑了。
李惟俭抬眼,宝琴便笑道:“不是笑俭四哥,是想起了方才情形,实在有趣。”
“哦?方才怎么了?”
宝琴笑道:“俭四哥先宽宥我一遭,不怪罪了我再说。”
李惟俭只觉宝琴赏心悦目,看上几眼不由得心绪极佳,因是颔首道:“恕伱无罪。”
“咯咯——”宝琴便笑着说道:“方才二姐姐更衣,堂姐便来寻我,扫听此番入得伯府,究竟是做妾还是旁的。俭四哥不知,自打我来了京师,许是因着老太太青睐,我这堂姐几次三番夹枪带棒的。我那会子自觉寄人篱下,就不好与她计较。
如今她又来问,我便存心戏弄,模棱两可的回了话儿。也不知怎地,堂姐顿时犯了心思,酒宴还不曾上来就推说身子不爽利,自己个儿回了荣国府。咯咯咯——”当下她又将内中详情一并说了出来。
宝钗啊……李惟俭略略思忖便知宝钗为何破防了。同是薛家女子,论及家世大房还要强过二房,宝琴年岁小,颜色、品格又胜过她,也无怪宝钗心中警醒。加之前番薛蟠将宝钗送来,自己避而不见,偏让傅秋芳请了王熙凤来处置;而薛蝌将宝琴送来,自己却欣然收下……两相比照,莫说是宝钗,只怕换了李惟俭都要破防。
眼见李惟俭若有所思,宝琴便小心道:“俭四哥,你不会责怪我吧?”
李惟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无妨,这有什么的?”
宝琴便笑道:“就知俭四哥不会怪我。”顿了顿,她仰着小脸儿又道:“俭四哥,来日若得了空儿,也带我去瞧瞧那些厂子可好?武备院我不好去,可俭四哥创下的厂子总要去瞧瞧的,不然外人问起来,我这边厢一知半解的都不知如何言说呢。”
李惟俭道:“那些厂子里都是些糙汉子,妹妹能受得住?”
宝琴笑着摇头道:“这有什么?有一回我随着父亲船行海上,不小心触礁淹了米粮,连着吃了几日的苦涩米粮呢。还有一回偏了航,那处海域又无风可借,船只能在海面上飘着。错非来了一群会飞的鱼,说不得我与父亲都要饿死了呢。”
这是偏到赤道无风带去了?李惟俭正要与宝琴说些海外风物,忽而听得帘栊响动,抬眼便见傅秋芳领着丫鬟提了食盒而来。
宝琴回头见来的是傅秋芳,立马起身笑脸相迎:“傅姐姐也来了?”
傅秋芳瞥见桌案上的食盒,又瞥了眼宝琴,这才笑着道:“原想着老爷下晌酒宴上没怎么吃喝,便吩咐厨房做了些馄饨,不想琴姑娘早就想在了头里。”
宝琴便道:“傅姐姐要操持府中事务,赶不及也是有的,不像我闲人一个,便只能想着这些小事儿。”
傅秋芳道:“老爷的事儿哪里是小事?方才是我思虑不周了。”
李惟俭心下暗忖,这宝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怎地茶味儿十足?转念一想,宝琴瞧着也不像是有坏心思的,料想行事也有分寸,断不会闹得家宅不宁。因是也不点破,只笑道:“什么馅儿的?”
傅秋芳就道:“三鲜馅儿。”
李惟俭招手:“方才那锅贴也是三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