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帘缝隙间涌入寒风,少年靠在她身上,水珠顺着单薄的衣袍滑落,接连不断地砸在地上。 “祁宴?”卫蓁被他搂在怀里,又唤了一遍。 他的状态实在不好,脸颊苍白,额头半垂着倒在她颈窝之中,鸦发上沾满潮湿雨珠,全身犹如在雨水中浸泡过一般。 卫蓁一只手抱住他,另一手去关上殿门,她想带他走到床榻边,趔趄地往后退去,可少年全身力量都压下来,卫蓁支撑不住。 一阵风掠过,青色的帐子飘起,少年与少女一同栽向了床褥。 卫蓁回过神来,一具沉重的身子已经压在了身上。她伸手去推,触手便是少年宽阔的胸膛。 床帐中一片漆黑,只窗外透进来些许月色,卫蓁有夜盲之症,眼前看不见,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尝试了好几次,她额间出了细汗,那人却还是一动不动将她压得死死的。 她一时没了力气,放弃了挣扎。 黑夜放大了其他的感官。耳畔边雨声淅淅沥沥,伴有他清浅的呼吸。 似乎前世也是这般:他没有预兆地从殿外闯入。雨一直在下,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仓皇地望着他,询问他情况,却不知晓他一路避开侍卫追杀,已是精疲力尽,就这样栽倒在了她身上,带着她一同跌入帐中。 殿外追兵赶到,少年问她要不要将他供出去。 那时卫蓁用力将人推开,下榻奔走到殿门边,她衣襟上沾满了污血,浑身都在颤抖,恐惧地将手搭上了门边。 那一刻鬼使神差地,她转头看了床上少年一眼。 他靠在床柱边,手捂着心口,血水从他指缝间涌出,整个人虚弱无比,仿佛琉璃般下一刻便会碎掉。 卫蓁哄走了殿外搜查的侍卫。 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念在他是自己阿弟好友的份上。她替他瞒下了一切。 其实她分明看到,他在开口问她话时,右手搭上了腰间的匕首。 他本是欲对她动手的。 思绪从前世中抽出,一股战栗之感攀爬上卫蓁心头。 她害怕前世之事又变成了现实,恐惧命运天定,哪怕她重活一世,也改变不了结局。 卫蓁胸襟前一片潮湿,指尖触碰上去,是血的粘稠触感。 她轻轻推搡他,颤抖的声线唤道:“祁宴?” 少年的呼吸缓绵,带着雨水的寒意。良久,他似乎睁开了眼睛。 卫蓁颈上肌肤感受到他眼睫扑簌了几下,痒极了。 “祁宴,你醒了?” 他与她靠得极近,那温热的气息落满了她的脖颈。 卫蓁胸口上下起伏,长发披散在肩,仰头问道:“你还好吗?身前的伤要不要紧?” 少女的声音溢满了关切,祁宴缓缓睁开了眼眸,看到她那双水眸中倒映出自己的容貌。 他是否避开了太子的发难? 一切要从四个时辰前说起—— 祁宴经卫蓁提醒后,一直在私下调查祁家的内奸是谁,最后确定在叔父祁旬身上。 那封太子和祁旬往来的信件,写满了二人勾当:祁旬早在暗中收集好罪证,欲于太后寿宴当夜构陷祁家,使得祁家就此覆灭。 王室发难祁家,要的只是一个由头,好让祁宴父子有来无回。 罪证是真是假,其实根本无所谓。 既是莫须有的罪证,便充满了漏洞。 这过去的五天,祁宴已寻到了应对方法,搜到了能自证清白的证据。 这些年来,祁旬与祁老将军一同戍守在边境,这次兄弟二人千里迢迢赶回给太后贺寿。 一行人在午后到了京都。 祁宴在祁家门前等着,看到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笑着道:“叔父,好久不见。” 祁旬大笑,下马轻拍祁宴的肩膀,揽着他一同入内。 大雨如洪水倾泻而下。天色阴沉沉的,仿佛破开一个口子。 祁宴落后了几步,看着前方那道高大的背影。 身侧护卫递来羽箭,祁宴接过长弓,对准祁旬后背时,眼前浮现起的是北地烈日下,叔父教自己策马时的笑容。 祁旬到底也是沙场之上杀敌多年的将军,刹那间意识到不对,回过头来高呼一声,他的人马从四边涌出,与祁家的侍卫搏杀在一块。 刀戟与刀戟碰撞,厮杀声回荡在庭院的上方。 料理这些不成气候的反贼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没关系,祁旬终究还是被押送到了祁宴身前。 他面容狰狞,张开口呼喊,祁宴根本懒得去听,手中利刃一下穿破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