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第六天。 白嘎嘎在这几天里学到了很多很多。 比如,他知道了为什么会出这么多事,为什么会有灾民和流民。 他发现有很多人,觉得仙人建立的秩序崩溃了。 现在该建立属于他们的秩序了。 白嘎嘎还不懂什么叫做‘道’,但他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有某种规律,在支配着所有人的行动。 六天过去,经过长久的旅行,他们已经快要到家乡了。 家乡是孤悬在大海之中的土地,昔日圣王就是带领着他们穿越这些大海,越过重重阻隔,抵达了其他的大陆。 现在,他们就要穿越这片大海,返回家乡。 这片大海已经很安全了,海怪早已学会了不要招惹圣焰族的船只,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已经成了圣焰族。 当然,说的是一百年前。 望着无垠的海面,白嘎嘎又升起了疑惑。 “师父。”他又看向导师。 导师怀抱着天生之剑,坐在甲板的角落上,显得昏昏欲睡。 不过被他一叫,倒是清醒了很多,抬头看他:“怎么?” 白嘎嘎思考着说道:“古代,还是我们这些传统在生效的时候,一切都很安定。” “而之前,仙人们的规矩生效的时候,一切也很安定。” “所有的变动,都发生在这些既定的规则开始变换的时候,是不是我们支持圣皇,重新建立古代的规则之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导师本来一直都很澹然,但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站起身来,眺望家乡的方向。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导师震动翅膀,用极其罕见的,斩钉截铁的语气回应道。 白嘎嘎放心了。 等到了第七天。 家乡到了。 白嘎嘎满怀信心的去见圣王,他一直都很相信导师的话。 在导师的口中,圣王是完美的。 他是辉煌而闪耀的圣焰族之主,睿智而强大,深谋远虑,他的目光可以延伸千年,他深邃的思维中,囊括着整个世界、每个大陆、最辽远的国土疆界、航线、海岸、最着名的都城和最富饶的港口,其中的所有信息他都如数家珍。 他曾带领圣焰族克服无数的困难。 只需要一个号召,一个命令,就可以让无数人都产生同一个决心,无数人的行动和生命将在这一前提下前进,超越,坚定而愉快地跨越一切阻碍,然后又把每一个空间、每一段路程都抛在后面,直到前往最终极的目标。 他也并非完美无缺,并非不曾有过怀疑、踌躇、反抗和挣扎,然而他总是在最后时刻表现出勇敢、沉着而机敏地穿越了一个阶段又一个难题,拿下一个国度又一个国度。 他的灵魂里装着所有的传统,只要将他们释放出来,交给其他人,那么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所有的暴力将被传统管制,混乱会被传统取代,仙人们的统治也将被重新覆盖。 一切都会回到属于传统的年代。 白嘎嘎心中也逐渐开始相信这一点。 虽然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四处奔走送信的小喽啰罢了。 面见圣王不是个简单的事,他在外面排了很久的队。 因为自从仙人们的宫廷烧毁之后,有很多人都在拜访圣王,其中光信使就有几十个,白嘎嘎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在等到了半夜之后,白嘎嘎终于有机会面见圣王了。 他和倒是怀揣着敬畏的心情,缓步走入那个疗养院。 然后…… 他看见了,一个垂垂老矣,瘫在床上的老人。 他的甲壳耀眼无比,但是在圣焰族看起来,上面代表衰老的皱纹太多,像一片揉皱了的白布,或者更像一只又干又蔫的茄子,没有生气。 他的八只眼睛,明明是睁着,却像闭着,浑浊而毫无光彩。 甚至就连他的剑都已经碎了,仅仅剩下一个柄没有丢掉。 他几乎没有气力提起他的手。 白嘎嘎预想中的圣王……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开始怀疑。 但他转念一想,或许这正是圣王的伟大之处。 他就是拖着如此沉重的躯体却依然承担着传统的重任。 这么一想,白嘎嘎顿时又激动了起来。 不过……在导师汇报的过程中,他亲眼看着那位圣王……睡着了。 或许是太疲劳了,他支撑不住了,听着导师的口信,他听着听着就垂下了头。 白嘎嘎感觉不可思议。 他们汇报的东西,每一个字上面的侵染着血,他们走过来的这六天,每天都能看见很多很多人的死亡。 他一路日夜兼程,就是为了早点告诉圣王,然后解决这些事情,好让不再有那么多人死。 可圣王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哪怕被叫醒之后,他听完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让他们离开。 不可思议之后,涌上心头的就是愤怒。 这不是他想要的圣王。 这不是师父口中的圣王。 一直到从那座疗养院走出来,白嘎嘎都在发抖。 “师父。”他想要说什么。 “住口,圣王自有决断。”导师似乎知道白嘎嘎想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 白嘎嘎感觉什么东西憋在了自己的呼吸孔里,让他愈发烦闷。 他觉得,坐在疗养院里的那个人不是圣王。 那只是一个老迈无能,丧失了决断力的废人,在他的眼里能看见的只有衰朽,就算是现在,他依然不敢对仙人们做什么事。 从疗养院里出来,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应该回去了。 但是白嘎嘎没有跟着回去,而是告别了导师。 坐在里面的那个老朽不是圣王。 但是这个世界确实需要一个圣王。 他会找到的。 拜别将自己养大的导师,白嘎嘎独自一人踏上了旅途。 他倍感沉重,但却又觉得欢欣鼓舞。 就在这一天夜里。 李启的祭天仪式完成了。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