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爷像是被人骤然泼了盆冷水,元后,纯亲王、皇玛玛、佟佳氏接连离开,如今他又要失去一个兄弟了吗?
康熙爷上了去裕亲王府的马车,车内锦缎貂毛覆盖,光是暖炉便点了两个,可康熙爷坐在车内,手仍是冷得骇人,可见了裕亲王,握住了兄弟的手,裕亲王的手比他还要冷。
“臣恭迎万岁爷驾到,天寒地冻的怎么还劳万岁爷跑着一趟来,都怪下头人大惊小怪,打搅万岁爷过节了。”
康熙爷是个重情的,年岁再长,也总经不住这样的失去。
“皇兄这是什么话,年节宫宴上未曾见皇兄,朕便惦记着,是早该来看皇兄的,谁道宫中事忙,再得皇兄消息竟、、、、、”
康熙爷有些说不下去了,裕亲王则笑着摇了摇头,全然无悲切之感,他早为这一日的到来做好的准备,故面对身体的衰败只有一片坦然。
“二弟切莫未我伤怀,我不过是同隆僖一道孝敬咱们皇玛玛、皇阿玛了,有什么可难过的,只是不知我这贤王做得如何?当是没拖累了你。”
裕亲王一句贤王一下子便将他们兄弟二人拉到儿时了,彼时世祖身子不好,也如裕亲王这般情形,便将他们兄弟二人交到跟前考验,看看到底要将大清交到谁的手中。
裕亲王一句:“愿为贤王”,便将皇位交到了康熙爷的手中,这么些年里康熙爷不能出面的,不好直接办的尽是裕亲王代劳。
“怎能不算呢,若无皇兄,大清岂能如此安稳,这皇位也当有皇兄的一半。”
裕亲王喘了口气,忍不住笑笑:“你这话皇兄可当不起,总归是、总归是没负了当初的那句话,也没负你我兄弟间的情谊。”
“二弟,你好好顾着自己,心中莫总担着那样多的事儿,皇兄看着你便觉得累啊。”
“君、臣、父、子,你素比我厉害,血浓于水的道理我不必多言啊。”
自处置了太子后,裕亲王便没见康熙爷心头松快过,皇子们也个个紧着皮,有些话他活着的时候不好多说,眼下要死了,总算是可以劝一劝了。
哪有做阿玛的不爱自己的孩子,跟何况保成又是康熙爷手把手教大的孩子,就是再怎么犯错,眼下也该冷够了,是信任还是再惩罚,总该给个痛快。
储君不稳,朝堂岂稳?
直郡王和个别皇子的心都要飘得没边儿了。
裕亲王没多说,他也没力气说得太多了,康熙爷自然是一点就透的人,哪儿能不知皇兄是在说他同太子的事儿,虽对保成不放心,但总得叫裕亲王安心,他便点了点头,告诉人这事儿他会慎重考虑的。
裕亲王安心了,拼着最后的力气看了看康熙爷,又看了看跪在一侧的儿子保泰,含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太医上前诊脉,摇了摇头,裕亲王府上下顿时痛哭一片。
裕亲王薨了。
“皇兄啊!”
康熙爷将裕亲王的手盖好,才将将站起身来,便听得悲痛的一声皇兄先至,紧接着便见恭亲王常宁跌撞奔来,只是路滑耽搁的一阵,竟连皇兄最后一面也为见着。
康熙爷对恭亲王略有不满,直接斥道:“常宁,你平素惫懒也罢,怎么这时候也能晚来?”
自前些年乌兰布通一战因恭亲王失了先机放走准噶尔后,即便后来噶尔丹已死,康熙爷仍没给过恭亲王好脸。
恭亲王闻言又是悲痛又是畏惧,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得亏是当着裕亲王的面,又听得一句裕亲王劝他在乎亲情血脉的话,康熙爷这才没再说了什么,只是起身叫直郡王、三爷、四爷留下帮衬裕亲王后事,自己不忍再留下,强忍悲痛回了宫。
回去的路上康熙爷没乘车,他步行而归,慢慢踱着,回想着同兄弟们儿时的亲近,又想着长大后的并肩作战,想以后他再没了皇兄,不禁潸然泪下。
天又下起了雪来,这日的雪同隆僖走时的那场雪一样大。
因着裕亲王离世,康熙爷很是消沉两日,正月十五上元节宫中也不敢大办了,冬雪还未消融,永寿宫也接连又不好的消息传来。
僖贵妃身子也不妥,恐连今年御花园的牡丹花都见不着了。
玉琭出了月子,同端妃、定妃几个相伴去永寿宫看过僖贵妃一回,那样神气的一个人也要香消玉殒了,众人觉得不可思议,可又隐隐替她难过,以往再有不和,只要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
八爷起先因着僖贵妃当众责打辱没卫氏恼了僖贵妃,打那时候起就再没去永寿宫请过安,眼下听人说僖贵妃不好,他心头还带着气,只当是僖贵妃又在耍什么手段。
直到听说皇阿玛去了永寿宫两回,八爷这才真真信了,才晓得慌乱的滋味,原来自己早不恨僖额娘了,到底是被僖额娘养大的,他对人岂能没有半分感情?
匆匆忙忙赶到永寿宫,八爷仍不得而入,他跪在雪中大呼额娘,一下一下的磕头,将冻硬的石板磕得砰砰响,才几下便见了血,可叫守门的奴才们看得触目惊心,无奈之下,只好紧忙通报。
末了,僖贵妃到底是叫八爷进去了,其他来看僖贵妃的几位女眷退了出去,留着母子二人说说话。
八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