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页纸上的文字都是竖列排布,没有标点,用的还是文言文。若是旁人看到,难免眼晕。
宗叡却不会被难住。他在平大汉语言文学学院任职,理解文言文是最基础的专业素养。虽做不到一目十列,却也快速读出云望舒究竟写了什么。
开头是一句警示,要宗叡一定留意,不能让司誉发现这两页纸的存在。
宗叡读过,神情愈肃。
接下来,云望舒又解释,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唐突,宗叡与司誉是一对爱侣,按说不该对司誉产生怀疑。但是,既然已经看到这里了,请宗叡先继续往下读,了解一下他的经历。
紧接着的句子,于宗叡来说,堪称石破天惊。
云望舒写道,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有两重意思。其一,他的世界并不像宗叡的世界一样,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小小一个方盒便能映出世间万事万物,衣裳脏了有“洗衣机”,人渴了有“饮水机”。还有那能与人千里传话的“手机”,于云望舒而言,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
两页纸写不下多少细节,云望舒也强调自己不知道能“出来”多久——这个说法,让宗叡再度疑窦丛生——即便如此,他依然用了很大篇幅来表达自己对在这个世界所见一切的惊愕,可见云望舒看到此间一切时受到有多震撼。
至于第二重意思,则是他的世界,并没有一篇《上林赋》。
云望舒对此非常笃定。他写,若自己的世界也有此赋,自己绝不可能从未听闻。而宗叡看看他的字,便觉得这话十分可信。
如果“云望舒”果真不是自己精神不稳时幻想出的人物,他恐怕生活在一个古代世界。那里的文明进程远远没走到工业革命,所以对方才会对各种现代家电那么惊愕赞叹。
在这同时,云望舒有一手好字,能落笔成章。这意味着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说“我不知道这篇赋,说明我的世界根本没有它存在”的底气。
总之,在看到书桌上散落的篇章之后,云望舒对写赋之人极为赞叹、大是神往,和司誉反复说起,自己很想与《上林赋》的作者相交。
司誉听过,笑着告诉他,真正的作者已经在千年之前被埋葬,在书房里落笔的只是一个书法爱好者。
云望舒由此察觉,他的世界与眼下世界有截然不同的历史发展。不过,两边的文字倒是同出一源。
庆幸意味从宗叡手中纸页流露出来。毕竟有这点在,云望舒才好给宗叡留信。
以上是第一页纸的内容。落笔之人用词精悍,要是其他时候,宗叡恐怕会想到把这么一篇以古言话今朝的文章带到课堂上,给同学们分享。可当下,他思绪比先前更乱了十倍、百倍,唯独能想到的,就是尽快翻到下一页,看起留信人另写下的内容。
写完自己的来历,云望舒又谈起他与司誉是如何相交。
他告诉宗叡,与自己相识的时候,司誉用了另一个名字,“沈既白”。
那会儿云望舒所在的世界颇动荡危险,一种诡异病症在人群之间蔓延。发病之人形若死尸,偏偏能走能动。又没了理智,只知道追寻活人血肉充饥。
宗叡看在眼里,喉结滚动。
丧尸……?
他虽然对古典文化情有独钟,却也看过很多现代娱乐作品。云望舒的描述,让他一下子联想到大名鼎鼎的《生化危机》《行尸走肉》等作品。
可在这些作品里,主角们身为现代人,有枪械等诸多热`武`器能用,尚且生存艰难。轮到云望舒所在的世界,那里的人要怎样坚持下来?
宗叡往下看的速度更快了。可惜的是,大约还是考虑到“出来”的时间限制,云望舒并未多谈自己的经历。他的主要笔墨都落在“沈既白”身上,讲自己那会儿遇到事故,同样发病,却意外地留有理智,可以控制自己不去伤人。云望舒便强令自己远离城镇,终日游走山林。在这儿,他遇到了半点不怕自己的“沈既白”。
“沈既白”对云望舒颇关怀照顾,又告诉他,他这么做是因为云望舒之前救过自己。
在给宗叡的信上,云望舒坦言,自己根本不记得“沈既白”。他救过的人太多了,其中很多都是顺手为之,怎么可能将那一张张面孔印在心间?
可对“沈既白”来说,云望舒似乎是极不同的存在。让他可以在这父母亲亲手杀死发病的子女、夫妻因一个伤口反目成仇的年代,无怨无悔地跟在云望舒身边。
云望舒写,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断提醒“沈既白”远离自己。自己虽然能控制对活人的食欲,可“沈既白”直愣愣地立在自己身边,他还是会有所不适。
可沈既白不听。非但不听,还会猎杀其他发病者,从他们大脑里扣出一种奇怪的珠子,送到云望舒手边。
他和云望舒解释,自己曾经看过其他发病者抢夺珠子的画面,所以猜测这种珠子对云望舒有用。
其实不用“沈既白”多说,云望舒看到珠子,本身就有“这东西对我有好处”的直觉。
他就像从前嗑瓜子那样,把珠子一个个嗑掉。“沈既白”就在一旁看他,眼睛亮亮的,像是在为眼前图景高兴。
云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