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尊重和自我实现。 但也说不准,毕竟哲学界还有第欧根尼——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在生命世界和汹涌人潮里“像狗一样”高尚地活着。 高野秀树有了小房子里的家庭聚会,有了鹤井奶奶的手作蛋糕,还有早川理纱精心挑选送来的礼物。 “在这个世界,男人有天赐的魁梧体格、暴力因子,如果他再习以下流无耻、不择手段的脾性,他们就能获得生杀予夺的权力。” 他斜斜下瞥看一眼瘦弱尸体:“没有天生的体格也无所谓,你只要放弃尊严,低三下四,谄媚强者,拉帮结派,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没有游乐园入场券、没有校服,能够这样怀揣自尊地活着,他觉得已经很好了。 只是命运的洪流裹挟他而去,他是大人物们随手挥一挥就能消散的烟尘,是阴谋家棋盘上随时可以被抛掷的棋子。 达尔文社会主义又说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于是即使是虫豸也在奋力挥动节肢戕害同类。 他轻轻说:“我真正恨着的人,只有山田阳一。” “我记得你,津川优子曾经帮过你,”他站着巷子里,雨水把黑发浇湿,又深深划过山脊一样的眉骨和鼻梁,他轻声问:“你告诉我,为什么把她的照片给麻生祝?” 山田阳一惊惧到说不出话来。 大雨瓢泼,雷声轰鸣,恨意惊厥,高野秀树抡起斧头,劈开了另一个人类的身体。 他记忆很好,厌恶的一切他都记得。来到东京后,他曾买到过一版真正的《圣经》。 他们说:“你与我们同去,我们要埋伏流人之血,要蹲伏无罪之人” 他们说:“恶人若引诱你,你不可随从。” 虫豸颤动四肢,垂死挣扎。 手机里的大人物曾经问过他:【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他作出令人满意的回答:【像踩死了虫子。】 并不是。 这个世界奇诡、腐败、尸横遍地、恶债高息,人潮随着惯性苟活——他早就知道。 可我们在这个世界相爱,太阳流照在我们身骨,小小的辙平和理穗能够在温柔的夜晚安然入睡,早川理纱请他喝波子汽水,他透过一枚流光溢彩的玻璃球看隐匿的世界。 我们不能奔跑行恶,背弃良善之人必杀己身。 . 平河町三丁目。宫纪遥遥看一眼五楼窗口。 她让其他人守在各个出口,嘱咐他们藏在制高处视线的死角,然后独身一人踏入了筒楼。 高野秀树见她进来,慢慢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宫纪打量着他——他的攻击性变得很弱,像将死之人行至命运的终局。无论生死,他正安然展臂试图接过一切他人安排。 此时他们各自站在墙角阴影处,隔着一整个明晃晃的窗户,流光倾泻在他们中间,呈不太标准的方廓形。 高野秀树全身放松,他能一角踏进那投射在地面上的明亮廓形里去。 宫纪拿出手机正对着他,问:“要和津川优子通话吗?” 高野秀树强装出来的从容轰然倒塌,他开始细细发抖,一双眼睛几乎是乞求地看着宫纪,整个人害怕到后退一步。 “我不……” 宫纪摁下了通话键。 在外扩的轻微电流声里,高野秀树惨笑了一下:“您可真是狠心。” “是秀树吗?”电话另一端,津川优子含着一把颤抖的嗓音。 高野秀树紧紧抿着唇,像小孩做错事一样把头偏转过去。 “秀树、秀树,”津川优子着急起来,她压着自己哭泣的颤音:“…你还好吗?你说话……” 他的脊背剧烈颤抖起来,眼泪沿着脸颊滑落。 求你。 高野秀树无声地张口。 宫纪掐掉了电话。 高野秀树无力地靠在墙上,他低着头,卷发颓唐地垂在额前。 “警官,小心高处。”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为自己判处了死刑。 宫纪像是凝固一般毫无动作,她只是冷声警告高野秀树: “站在那里,不要动。” 她转动眼珠,不带感情地看一眼窗外九点钟方向的高楼和苍穹。 580码,风向从右到左每小时6英里。一片云重重跌下来,烈日高悬,玻璃窗反射着炫目的光。 狙击红点攀附在窗户,带着诡谲的光亮,滴坠在地上。 高野秀树往前踏一步,想去拥抱那个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