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楼有一点庆幸，庆幸在自己那时候遇到过游昕昕。

那一次自己表现的或许还不算太糟糕。至少以自己健全的模样，完好无缺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又有一点嫉妒那个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能以一个正常男人的模样，站在她的面前。而不像是如今，他只是一个残废，想靠近她一步都很艰难，想要抱她都做不到。

坐在床边的女孩面若桃夭，眼波迷离，

她抱着自己最后的那一杯酒，满口都是醉话，“我当时抬头一看，哇，怎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帅的人。长得这么帅，心地还这么善良。肯定是一个被神灵偏爱的人。”

“后来你爷爷说我八字合适，要我和你假结婚。我本来是不同意的，结果一看到照片。居然是你。哈哈，这心里就同意了大半……嗝。”

她把最后的那一点酒喝了，歪在床边的小沙发上，闭上眼睛不动了。

季楼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她头顶的黑发。丝绸一样的触碰感，冰冰凉凉的。

她蜷在沙发上，脸泛霞色，睡着了。蜷起身体的时候，看上去只有很小的一团。

很多人觉得她是一个强悍的女孩子。孤身一人，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性格开朗，身体素质还很好，浑身有花不完的力气似的，每一天都活得生机勃勃的。

只有季楼知道，她其实还是个很年轻的小女孩，也会害怕，会难过，会有脆弱的时候。

季楼心里很心疼她，心疼她一个人长大受过的那些苦，心疼她孤身一人受过的那么多的委屈。

沙发上的游昕昕翻了一下身，皱起眉头，口中咕噜了一声，“奶奶。”

好像梦见了什么，陷在了梦境里，被吓到了，口里直喊她的奶奶。

季楼轻轻拍她的后背，哄她，“没事，做梦而已。”

游昕昕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好像看见了什么令她安心的人。

“别怕，是我。”季楼说。

“季楼？”游昕昕的声音含含糊糊，带着一点没睡醒的困惑，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我在呢。”季楼的声音温柔，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放心睡吧。”

于是游昕昕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声重新变得平稳。

季楼轻轻拍了她很久，直到她彻底睡着，才收回手，手指勾着她的一缕发丝，在指腹间轻轻碾着。

他感觉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情绪在翻滚，汹涌澎湃，如海啸飓风，几乎按耐不住，想要破土而出。

季楼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块冰。被他从幼年时期开始一层层厚厚封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块冰裂了，化成了水。有什么长年累月压抑在冰川下的东西，想要迫不及待，欢天喜地地想要涌出来。

他隐隐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不敢细想。只一想，心中就隐隐生疼。

季楼坐在那里，却没敢多看沉睡在身边的那张芙蓉面。听得到她轻柔的呼吸，指尖绕着她的发丝。

他自己的双腿废了。但这一次他会守护好她，不容那些人碰她一丝一毫。

游昕昕在快要天亮的时候醒来。发现昨天晚上自己居然喝醉了，就歪在季楼床头的沙发上睡着了。

这张沙发是定制的，紧靠着季楼的床，和床一样的高度，前头还摆了一个搁脚的平凳，睡一晚上，伸手伸脚的时候，免不了侵占了季楼的床。

窗外的天色微微泛白，屋子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东西看起来都朦朦胧胧的。

游昕昕发现自己的身上搭着季楼床上的薄被。季楼还保留着她睡着前的姿态，斜倚在床上，两个人挨得极近，游昕昕的脑袋就枕在他的腿边。

游昕昕正想蹑手蹑脚地爬起身，突然发现身边的那个人手动了。那一瞬间，她急忙闭紧眼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她感觉到那个人举起了手，轻轻落下，最终落在她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脑袋。

游昕昕浑身绷紧，一动不敢动，死死假装自己还没醒来。

那个人肯定以为自己还在睡，才这样悄悄地摸自己的头发。他的手一下又一下，轻如羽毛，抚摸得温柔又小心翼翼。

像对他珍爱的宝物，钟爱的亲人，只在头顶轻轻掠过，纯粹而温柔。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睁开眼睛，那好像会让他刚刚尴尬。

只是装睡也是个力气活。

脚趾不敢动，手指也不敢动，连眼珠都不敢乱转，僵直着肌肉。偏偏那手指每一次从头皮掠过的时候，从脖颈到脊背到指尖都像有电流窜过一般。

天什么时候才亮啊。游昕昕闭着眼睛叹气。

一直到季楼的手缓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