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琨钰在医院总是戴着口罩,只有那双清润的眼露出来。 世界是很吵闹的。 辛乔不常叹气,但她经常觉得,世界是很吵闹的。家里有各种老电器好像运转不动的嗡鸣声,走在路上有其他圆满家庭的笑谈声,即便戴上排爆头盔,还有她自己重重的呼吸声。 可周琨钰的那双眼很安静。 她看向你,你就掉进长满蒿草的河畔,那里什么都没有,也许有风,你藏在一片草木里,可以暂且忘掉不堪、不甘,也许还有那么一瞬间的,能忘掉自己。 毕竟自己存在,思绪存在,痛苦就存在。 其实周琨钰也就望过来那么一秒的功夫。 因为辛木重新埋下头,把眼神收回去了。周琨钰也就随她一同把眼神收回去了,细语着跟她说了两句什么。 从辛乔的视角能望见她们握在一起的手,周琨钰抚了抚辛木的掌心,很轻的捏了一下。 辛木就笑了。 周琨钰站起来,微微曲腰大概跟辛木说了句再见,便往病房门口走来。辛乔下意识站直了身子,握着饭盒的手指捏紧。 周琨钰在医院与辛乔就像陌生人。 说陌生人也不贴切,总之就像一切最普通的医生和病患家属,周琨钰对她并不特别。 比如周琨钰这会儿向她走来,还是和上次走廊里偶遇一般,很轻的冲她点了下头。 而就当辛乔以为她们要这样擦肩而过的时候,周琨钰用低到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线说:“我今天挺忙的。” “晚上十一点下班。” ****** 炽烈的阳光撞在一起,碎成万花筒里的光斑,几乎让人眯了眯眼,耳畔似能听到那样的碎响。 周琨钰那一句,轻得好似人的错觉。 她离开了,辛乔则握着饭盒走进病房,没有回头看,没有求证。 她帮辛木把放在床上的小桌板展开,饭盒打开,饭菜的两格分出来,筷子摆好。 辛木低声说:“我现在又还没做手术,你不用……就是,把我当个病人似的。” 辛乔看了眼辛木半蜷着放在被子上的手。 没有人握了,显得有点寂寞。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握住辛木的手——像方才的周琨钰那样。 但她实在不是那么柔软的人。 口红只是一个象征,生活早已把她磨糙了。她不能柔软,不能缱绻,不能多情善感,她只能沉默的抿紧一条唇线,在生活一浪浪向她打过来的时候,尽量挺直自己的肩。 她说:“哦。” 她也不知更多的还能说什么了。好像有很多想说的,可都跟吸满了水的棉花似的堵在胸口。 倒是辛木开口:“吃饭吧。” 辛乔:“你吃。” “你呢?” “我吃过了。” 辛木眉毛拎起来:“你吃的什么?” “食堂,面。” 辛木蜷在被子上的手指蠕了下,又松开。 辛乔拉开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其实辛乔知道她方才想问什么。她想问:“面是最便宜的么?”可十四岁的小姑娘把到嘴边的这句话咽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问出来也于事无补。 现在手术费是攒够了。但手术又还没做,谁知道将来还有什么用钱的地方,辛乔又跟队里请了长假,自然是能省则省。 辛木只是低着头,拿起筷子,把香菇炒肉里的肉片拨得颤巍巍的,然后夹起来,喂进嘴里。 辛乔忽然一下就很难过。 难过这种情绪很长时间被她屏蔽了。她不让自己那么敏感,通常是心里酸一下、涩一下,也就那么过去了。 辛木要是把“面是最便宜的么”这句话问出来了,她都不至于难过。 可无论辛木看上去多么开朗,她还是会把这句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的、那种小姑娘。 这么多年来,辛乔一个人,真的能够算是把辛木照顾得很好么? 辛乔莫名觉得,病房里的空气很稀薄。 她有点喘不过气,但她不能深呼吸,怕被辛木瞧出什么端倪。她只能缓缓调着自己的呼吸,放在膝头的指尖捏紧,又放开,开口:“我对你的事,没什么原则的。” 她这句话压得很低,但也不像服软,就别别扭扭的。 辛木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第一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