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孟津的决堤处没人能封得上,黄河依旧在横冲直撞。
短短数日之内,黄河多次改道。像一条黄龙,在平原上想去哪,就去哪。
洛阳周围的平原,已经全部变成了黄泛区。
朝廷并没有救灾,或者说,以现在的朝廷的能力,已经无法大规模救灾了。
孟津县。
黄河改了道,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孟津县城边的河水也终于退去了……
广阔的大地一片屎黄色,全是淤泥。
躲在孟津县城里,靠着城墙的保护逃过一劫的老百姓,正拿着锄头、铲子等物,从城门洞里外向挖掘。
他们拼了命的挖,终于挖开了那么一点点的道路。
但也就只挖开了那么一点点,就没力气了。
城里已经断粮了!
成为陆地孤岛的孟津县城,已经数日没能与外界联系,那自然也不会有商队什么的来往,城里的存粮没用多久就吃光了,老百姓们尽量节省粮食,小心翼翼地吃存粮。
终于撑到了河水退走。
孟津知县赶紧组织老百姓们自救,用各种简陋的工具,挖开淤泥,争取挖通官道,打开一条能通向洛阳城的陆路,这样也许就能获得物资供应了。
然而断粮饥饿的老百姓哪来的力气?
大伙儿挖了没一会儿,就撑不住了,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看着才挖出去没多远的官道,再看看前方仿佛海洋一般浩瀚得无边无际的黄泥,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城头上眺望的老兵,突然大声叫喊起来:“大家快看,西边,看西边……”
老百姓们赶紧向西看。
只见西边的淤泥海洋中,有一大堆“船”,正在向着孟津县城驶来。
“船?”
不可能啊!外面全是淤泥,没有水,怎么可能行得了船?
哨兵定睛再看,终于看明白了,来的不是船,而是一种很小的,看起来很像船的工具,它只能乘一到两个人,能在淤泥上滑行。
“那是泥橇!”
一些见多识广的老人认出了那东西,不禁大为兴奋:“有人制作了泥橇,然后划着泥橇来了。”
“不,他们是从西边来的,不是从南边的洛阳来的。西边是小浪底的方向啊,他们莫非……是水贼?”
这样的发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孟津知县赶紧大吼:“有可能是水贼,所有人退回城里,关上城门。”
老百姓们赶紧退回城中,关上了城门,爬到城墙上,用警惕地眼光看着那些由远而近的泥橇。
泥橇在淤泥上能达到40里的时速,还挺快。
没用多久,泥橇划到了孟津城外。
只见最前面的泥橇上有两个人,一个精壮的男子在负责划动,另一是乘客,不负责划泥橇,只负责装逼,他是個白衣飘飘的中年男子,负手站在泥橇前面,看起来帅得不要不要的那种。
在这一片黄色的泥巴海洋里,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实在是有点离谱。
泥橇划得稍稍有一点点不平稳,白衣男子身子歪了一歪,险些摔倒,但他平衡能力还不错,身子一歪一扭,居然又重新站直了,还哈哈笑了一声:“君子六艺中御这一艺,我可是很拿手的,必不可能在御泥橇的时候掉下去。”
后面的精壮男子是他的家丁,哭笑不得地吐槽道:“老爷,御泥橇的是我啊,您只是在乘。”
白衣男子“咳”了一声,假装没听到,没听到。
城头上的人看到这一幕,有点懵,这来的不像水贼啊,水贼可没心情在抢劫的时候搞笑。
白衣男子抬起头,对着城墙上的人们抱拳道:“大家好,在下白鸢,陕西人。最近几年在黄河上行商,管理船队,路过洛阳,见此地有难,特来相助。”
孟津知县大喜:“你不是水贼?”
白鸢:“在下哪里看起来像个水贼?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在下也没有失了礼数,这君子六艺中礼这一项,我可是很注意的,在下是君子!君子!君子岂能做贼?”
孟津知县瞬间无语,短暂地失去了语言能力,起码三十秒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白鸢。
孟津城里的老百姓们更是哭笑不得:这家伙,究竟来干嘛的?气人的吗?
不过,他们马上就知道白鸢是个好人了。
只见白鸢轻微地半转身,做了一个向后甩臂的动作道:“孟津受灾,各位被困县城多时,物资方面应该有点吃紧吧?不用担心,在下雇佣民夫,打造了五百个泥橇,送了五百包粮食来,大家先用来应应急。”
只见他身后,西边那黄色的淤泥海洋里,大量的泥橇划了过来,放眼望过去,一片黄泥里拖出一条又一条,长长的泥痕。
每一个泥橇上都有一个汉子在负责划泥橇,而另一个乘客位却放着一个大油布袋子,里面装得鼓鼓的。
白鸢:“扔个绳子下来!”
孟津知县赶紧命人扔下绳子,一个泥橇上的汉子,将那油布袋子系在了绳子上,城头上的人用力拉拉拉,将袋子拉了上去,打开袋口一看,果然,里面全是满满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