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辨识的波动的可观察窗口不长,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余秒,随后便因为强度减弱泯然于繁复的杂波中。
精神感官记下了这种波动,它的模式从像真正的波那样,从围绕月骸形成的未成熟精神体,传导到精神感官上。
在助手的视角里,样本只是短暂地抽搐片刻,随即回到了规律搏动状态。
但克拉夫特兴奋得快抽起来了,上次看到他这样,还是在慰藉港拿到一整盒沉甸甸、金灿灿报酬的时候。瓶子像一块烧红的足金,滚烫的吸引力把视线牢牢吸附在玻璃上。
“奇迹。”克拉夫特注视着那团搏动的东西许久,把瓶子放回底座。
预料之中的不适袭来,他顺势调整身体倾倒方向,摔进椅子里,把扶手压得嘎吱作响。无形的窘迫窒息感从空间中挤压而来,让人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都被丢进了大型液压机里,擀成无限薄的面皮。
脱离精神感官的痛苦不能平抑继续进行实验的想法。或许他是理解莫里森教授的,知道得越多,越无法抗拒那种力量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不是如黑液那样通过扭曲思维达成的效果,而是在自身已有认知上、经评估后得出的判断——对疾病而言,它可能是一种终极的答案。
即使在异界灵魂所知的范围内,这也属于很难拒绝的诱惑。
最大的骗局往往都是实话,最有诱惑力的陷阱从来都放着真金白银。
无论莫里森还是死在王室陵墓里的那位研究者,肯定不是一夜之间完成了从本职工作到异教徒的转变。
他们可能都是有基本良心的人,徘徊在所能抵达的最高门槛前,限于时代不得而入。
第一步永远都是模棱两可的。克拉夫特清楚地认识到,此时的自己和彼时的他们所处位置一样,不会因为认知层面更高有什么区别。
他们站在新领域的大门前,往前蹭一小步就能越过此前的上限,风险的确存在,但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一小步,就一小步,弄明白这步是怎么回事后收手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甚至做好安全保障的情况下再深入点也没关系,大有操作空间。
同样清楚的是,如果太过深入,迟早会出问题。
本质上是和深层的对赌,只要赢到足够筹码,在付出代价前、或承担部分可接受的代价后及时退场,收获都是白赚的纯收益。
很明显,莫里森教授赌输了,那是因为他对深层了解不够、方法不对,也不知道什么是最有价值的,说不定他在越过最后界限前一刻前还觉得代价在可承受范围内。
现在有另一位教授发现了这场赌局,摩拳擦掌准备下场了,他有着远超前者的专业知识、丰富的深层接触经验和意外处理能力,绝对能做得更好。
绝对能做得更好?
真的吗?克拉夫特反问自己。他就真的有那么了解深层、了解镶嵌在自己手臂上的那些东西?
好了,现在他又多了个优势,有自知之明。
这下不试试都对不起自己,要是就这么放弃,他可能会在今后的每个夜晚惊醒,在每次无法处理的病情面前反思那时的拒绝是否值得。
当然,今晚可能不行。本日精神感官使用量已经够大,随实验拖延,不知不觉地超过了以往水准。
“库普,把上次那只兔子准备一下,明天把它利用起来。”本着实验动物最好不要两用原则,上次那只被取了血的兔子还养在诊所后院,暂时未遭后厨毒手,但它的好日子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实验重心迅速向意外发现倾斜,至于没头绪的高精度深层影响检测装置......那是什么东西,审判庭有提供研究经费吗?连兔子都是自费购买的哎。
次日起,克拉夫特在诊所呆的时间就减少到了半天,他获得了自由活动时间,而戴维获得了锻炼机会。委婉地说是这样。
动物试验迅速被提上日程。
他将这种波动临时命名为“除颤仪效应”,以纪念其在洋地黄造成的室颤现象中被发现的经历。
初步实验的计划是明确“除颤仪效应”的作用机制。是通过某种途径解除洋地黄对钠钾泵抑制、重新调整细胞内外的离子梯度,还是用什么更“魔法”的方式强行恢复了心肌舒缩功能。
如果是前者,或许可以用于洋地黄中毒的急救。
考虑到目前没有条件从微观角度探究,他希望从波动对正常组织的影响来探究机制。
尚对命运一无所知的动物饱餐了一顿后,被约束带牢牢捆在实验台上,贴近心脏的位置放着装样本的玻璃瓶。兔心至样本间的距离大约三横指。
这对仅能覆盖样本自身的波动还是太远了,那点稀薄的不完全精神体需要再扩张些才能够得着。
他试图通过大剂量注射洋地黄汁液,尝试激发更大范围、效果更强的“除颤仪效应”。
注射了相当于上次两倍剂量的洋地黄后,确实观察到了强度更高的波动,但始终局限于样本自身范围,没有显着的范围扩张。
这个难点卡住了实验近两天时间,无论增大剂量,抑或降低浓度、延长注射时间,都只能提高强度,波动始终局限于样本那可怜的不成形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