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搬回家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穿着初见时的青色长袍,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一沓纸张,那纸上写着他这些日子的感悟心得。 感悟心得虽然是他的,但承载这些感悟的纸张却姓夏,王圣人穷的都快当裤子了,哪来的银子买纸。 这么厚一摞若是换算成银两,想来能值个九文大钱,拿到酒馆去,一溜排开能温两碗酒,再来一碟茴香豆,还能秀一波学识,讲一讲茴字有几种写法。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夏源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可以每日睡到自然醒。 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他画了张图纸,找了個木匠,打造了几把躺椅,并邀请小荠子一起感受这个划时代的产物。 据夏源切身实地的考证,明代确实是没有躺椅这个东西,估计得到满清时期才能出现。 两张躺椅中间摆着桌子,上面摆着干果蜜饯,还有解渴用的茶水。 这个零食茶水在桌上的摆放必须讲究,不能太近不能不远,太近了胳膊伸不直会很难受,太远了还得坐起来取,一定要放的不偏不倚。 人睡在躺椅上,伸直手臂刚好能取到方为最佳。 这种感受,懒人基本都懂。 而经过夏源的精准测量,在桌子上画一条三七线,他占七,小荠子占三,把零食茶水放在这条线上,两个人刚好都能伸直胳膊够到。 光秃秃的银杏树叶子完全挡不住阳光,两个人舒服的窝在躺椅里,惬意的享受冬日的暖阳,以及桌上的蜜饯干果。 赵月荣感觉自己可能是真的堕落了,她现在已经开始喜欢上这种‘奢靡’的生活。 穿着绣鞋的两只小脚在躺椅上轻轻晃荡着,伸出胳膊摸起个蜜饯放进嘴里,感受着甜津津的滋味,更喜欢了。 嘴里嚼着干果,她含糊不清的说出自己的顾虑,显得忧心忡忡,“夫君,有句话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觉得咱们这样不好。” “你还知道这句话呢?”夏源为她的学识小小的惊艳一把。 “我听我爹说的。” “噢,那你奢过吗?” “现在就很奢了,整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干,还可以躺在椅子上吃着蜜饯晒太阳。” “没出息,这才哪儿到哪儿。”夏源伸手摸了个果脯填进嘴里,“你觉得现在很奢,那是你以前过的太苦,所以稍微甜一点就让你觉得奢侈的不行,其实呢,这根本就不叫奢侈。” “那什么才叫奢侈?” “嗯...比如你现在是拿着蜜饯喂自己,等伱什么时候想着用蜜饯喂狗了,那就叫奢侈。” “.......” 小荠子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又瞅瞅手里的蜜饯,忽然觉得心好痛。 原来奢侈就是心痛。 这让她有些惆怅。 “夫君,我阿娘说人要能吃苦,这是美德,可是我现在过得太好了,以后可能就不能吃苦了。” “不能吃苦就不吃,再说能吃苦从来也不是美德,最多算是一种无奈。”夏源偏过脑袋看着她,“夫君问你,你是喜欢过好日子,还是喜欢过苦日子?” “喜欢过好日子。” “对呗,大家都喜欢过好日子,能享受干嘛要吃苦,这不纯粹有病吗?” 夏源一脸的语重心长:“所以啊,该享受就享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明白吧?” “人如白驹过隙,倘不及时行乐,则老大徒伤悲也,不知恩师那八个字可是对此句所做的总结?” 夏源抬起头瞧瞧,王守仁这货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虽然神出鬼没的挺神奇,但他还是想说,我在和我家小娘子聊天,你能不能不要捣乱。 “下值了?” “嗯。” “那麻烦你往那边站点,不要挡我阳光。” 一米八几的大个儿,杵在自己的躺椅旁边,把阳光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夏源时常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对自己的身高没点逼数? 王守仁很懂事的往一旁挪挪,又打量一下眼前的躺椅,“恩师这个椅子倒是新奇,学生前所未见。” “你也想躺平?喏,那边还有多余的。” “.......” 某些人的词典里可能压根就没有客气这两个字,闻言,王守仁径直走过去,把躺椅抬过来和夏源的椅子排排放,然后往上一躺。 静静感受一番,他忽然出声道:“恩师,学生有个不情之请。”